猫眼

医生，阿杜他怎么样了……

阿杜今年十三岁了，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背靠着门，双目无神。稍有一点动静就会通过猫眼瞄一瞄那不大的视野，仿佛那就是他的世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没什么朋友。在他这个年龄人人都去上学，可是他还在家里。并不是说爸妈不想让他去上学，而是每次阿杜到了学校，都会像在家里一样靠着门，双目无神。

阿杜最讨厌医生。因为他记得，自从家里来了第一个医生后，爸妈就再也不和他玩了。总是在暗地里讨论着什么，看阿杜时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阿杜隐约听到这样一个词：自闭症。

但阿杜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在乎的只是猫眼另一侧的小小的空间。

“阿杜，开开门。”

阿杜突然听到了门外面传来妈妈的声音，但是猫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外面黑乎乎的。可是现在是白天呀。

阿杜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其实他没开过这扇门，哪怕他经常在门后面。他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这时候，门外面已经没有任何声响了。

“妈妈。”阿杜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又往瞄了一眼猫眼。

……

“注射镇定剂，快。”

在市地下研究所里，一群人紧张着盯着周遭的仪器，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因为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阿杜啊，上天是不会关上你所有的通道的。”

阿杜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的妈妈抱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自己，做在家前的花圃上，低声唱着摇篮曲。

阿杜突然发现妈妈怀里的自己的双目竟然是那么的无神，从心里莫名的感到厌恶，厌恶妈妈怀里的自己。

“阿杜，你现在过得好吗？”

妈妈的声音突然从阿杜的身后传出，阿杜脊背一凉。也就这么一愣神的时间，阿杜眼前没有了花圃，没有了妈妈，也没有了那个刚出生的自己。是那扇门，熟悉的门。

“阿杜开门。”

“是妈妈吗？”阿杜将头靠近猫眼，低声问。

“阿杜，你要亲手关上所有的门吗？”

“妈妈你在哪，我看看你。”阿杜看到的，是红白相间的地板，似乎还有微微的呻吟。

“稳定了？那为什么还没走出来。”

“缺了什么。”阿杜的爸爸盯着屏幕，微电流刺激大脑的另一块记忆区，应该有需要的东西。

喵呜。

一直黑猫叼着小白猫，看着阿杜呜咽着，前爪不断的划着门。

“你想出去吗？”

喵。黑猫摇了摇头，放下小猫，用前爪推了推又赖到黑猫身边的小白猫。

“你要让它自己到外面去吗？”阿杜吸了一口气，像在自言自语。

阿杜，你答应妈妈以后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哦。

嗯。

猫不见了，阿杜的眼前，是七八岁的自己，那场对话，在记忆的深处，埋着。

“阿杜，开门呀。”

“妈妈，我想看看你。”阿杜的眼睛都快贴到猫眼上了，可是视野中还是没有妈妈的身影。

“阿杜，妈妈在这呢，开门走出来呀。”

阿杜的手，握住门把手，缓缓地转动。

“妈妈你不能骗我哦。”莫名的恐惧，两行泪水沿着阿杜的脸颊滑落。

门开了，阿杜妈妈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整片地板。

“阿杜啊，几十年了，终于开门了。”

“妈妈，不要啊，不要死啊。”

“孩子，你答应过的，要坚强哦。好不好。”一双粗糙的手摸着阿杜的脸，拭去了泪水，阿杜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仿佛他的脸也是如此粗糙。

妈妈别走。阿杜张大嘴，却说不出话。

“你该出去了，记得答应妈妈的，你要坚强。”

好的，妈妈……

“成功了吗？”阿杜的爸爸瘫坐在了椅子上，“孩子他妈，你的愿望，我帮你完成了。”

四十年前的一天，也就是阿杜十三岁的时候。阿杜跟着妈妈在回家的路上。阿杜是个自闭症少年，几乎附近的人都知道，那天夜晚，一群蒙面的男子堵住了阿杜和阿杜的妈妈，想要绑架阿杜。阿杜的妈妈为了保护阿杜，被人在胸口捅了一刀，但她最终还是跑出来了，遇到了警察，然后就昏迷过去了。

阿杜跟着妈妈被送到了医院，抢救无效身亡了。从此阿杜就更加自闭了，甚至渐渐成了植物人一样的存在。阿杜的爸爸答应了阿杜的妈妈会照顾阿杜的，为此，阿杜的爸爸开始研究脑部科学，经过了四十年，他终于解开了阿杜心中的结，可是，还是太晚了，阿杜现在已经53岁了，而他也八十多了。

“妈妈。”阿杜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是刺目的灯光。

“阿杜，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爸爸？”阿杜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那苍老的面容，哭了。

“好孩子，醒了就好，你妈妈会很高兴的。”说罢，阿杜的爸爸就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爸爸。阿杜一急，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半个月后，阿杜站在家后面的山上，眼前隆起的土块下埋着他的爸妈。他也知道了这么多年爸爸为了他做了多少，他决定要好好活下去。

“爸妈，我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透过猫眼往外看的人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