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书房时,捡出几张发黄的旧纸片,上面记录着我从前学画岁月的点点滴滴。几个片段瞬间浮现在眼前。
03年的3月27日,淮北师范学院的徐祥林教授命我们画一组打击乐器。我在构图时留白过大,于是兴之所至,信手题了一首《乐器行》在其上。不想徐教授看后盛赞不已。这首题画诗录于下:
“此物一奏兮心旌而神摇,
天为之动容兮地为之慄。
飞鸟振羽而舞于庭,
猛兽骇惧而奔于野。
达于蓬莱兮仙人停弈,
传于帝阙兮王母下顾。
云根耸动海水荡,
情绪激扬血脉张。
魂为之游兮灵出窍,
不知肉味兮夫子闻韶。
古者韩娥高歌何能比,
绕梁三月或可匹。
噫戯乎,彼何乐器哉,
如斯之壮美也!”
徐教授温文儒雅,举止言谈,颇有古风。忽然得其夸奖,心下也甚是得意,快乐了一整天。
刚开始学画在那年的寒假,教入门课的是年轻的刘敏老师。刘老师不但年轻,而且美丽。学员多不敢直视。我不敢直视的原因还有一个,——自卑。
我那时一边在乡下中学教书,一边在家里喂了十几头猪。冬天的时候,手就特别粗糙,习惯性皲裂。在学校受着劣质粉笔的侵蚀,在家里有拌猪饲料时的磨砺,手指、掌心都裂的一道一道的血口子,再糁点泥灰、料渣进去,就像蚯蚓一样触目惊心。可是,问题来了,画画不像写字,写字手心向下的,画画得端着笔打线条,手心向上。那样一来我全部的“真相”都暴露了,暴露在那些城里同学面前。这是让我难堪的事情。
第一天的课程只练习打线条。我小心翼翼地捏着铅笔像写字一样地画线条。刘老师看见我姿势不对,就径直走过来提醒我要端正姿势,可我无论如何不肯调整。她就强行掰转我的手。然后她一下子怔住了,惊骇地看着我裂得沟壑纵横的手。我的脸涨得通红,同学们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焦过来。我感到整个画室的气温一度飙升。
但刘老师在一愣之后,马上恢复了正常状态,声音柔和地说:“打线条的基本要求是像这样掌心向上,拇指、中指、食指捏着笔。线条要细,力量要匀。”然后她就默默地走开了,我看见她的眼睛微红。对于我这个插班来进修的学生,同学们也都充满了好奇。
我渐渐坦然了,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丑媳妇哪能怕见公婆?何况我这是劳动所致的伤,没有什么可丢人的啊?心结打开,我开始了全神贯注地打线条。
晚自习的时候,刘老师给我带来一管护手膏。这是冬天里抚平创口的一缕春风。
在刘老师的悉心教导下,一个星期后我的第一幅人物像画成了。刘老师作了点评之后特意喷了定形胶保存起来。
一个月之后我的油画作业诞生了,这速度在全班同学当中算是神级的,而且那幅画居然被选入学校橱窗进行展览。——无上荣光!
感谢刘敏老师的照顾和栽培,也同样感谢淮北煤师院的徐教授的点拨和鼓励。
记得徐教授曾对我说:“你更适合学国画。你文采不错,能题诗,书法也还行。中国画是诗书画印的结合。”然而,没有恒心的我最终还是辜负了徐教授的期许,在平凡的需要糊口的生活中,我没能沿着绘画的路坚持走下去。每每想起,汗颜无地!
流水往事,落花情怀。谨以此文怀念我的两位美术老师,怀念那段短暂而温馨、充满文艺气息的学画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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