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同治六年正月初二曾国藩从周家口营地写给远在湖北的九弟曾国荃的。此时的曾国藩坐镇周家口负责围剩捻军,曾国荃则坐镇湖北,挡住捻军南下的去路,捻军以骑兵为主,擅长流动作战,曾国藩与曾国荃频频受挫,而且祸不单行,曾国荃所居湖北官署也发生火灾。面对事事不利的局面,曾国藩在信中向弟弟曾国荃提出了逆境之中解决问题的方法,并由此引申开来,着重谈到了自立与通达的重要性。信中曾国藩提到自己在丁、戊两年也就是咸丰七年、八年两年大悔大悟,是因为他在这两年相继遭遇父亲病亡、弟弟战死的变故。此外信中提到的赵广汉是西汉昭帝、宣帝时期的著名官员,他曾担任京兆尹,任内制裁权贵,处置豪强,正直,但性情又过于严苟,手段也过于残酷,得罪了不少人,后因弹动永相魏相不成,获罪,腰新而亡。
湖北官署五福堂发生火灾,所幸人都没事,正房也没事,只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座房子是木板架成,外加纸糊,本来就容易招致火灾,凡是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能说是打杂的衡役不小心所致,不必怀疑是会党匪徒的阴谋,更不可怀疑是仇家的奸细纵火。如果大惊小怪,胡乱猜测,只会招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仇家反而四处传播,以此为快。
因此只有泰然之处,安之若素,若无其事才是上策。申甫所说的“好汉打脱牙和血吞”,祖父星网公所说的“有福之人善退财”,都可谓是处在逆境之中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弟弟你请我时时警醒教育你,哥哥我打心自问,近些年下功夫有心得了,也只有这一个“悔”字了。哥哥曾经十分自负,自认为本领很大,为人能屈能伸,做事进退有据,该显露的时候显露,该隐退的时候隐退。自从丁日、戊午年大悔大悟之后,才知道自己什么本领也没有,凡事都能看到别人有哪些长处。所以自从戊午到现在已经九年了,我的观念也跟四十岁以前迟然不同,大概现在的我以卓然自立,为人通达为根本,以不怨天、不尤人为宗旨。所谓“立“就是要能发奋自强,做人站得住,所谓“达”就是要办事圆滑,能够通融。
我这九年来,下决心改正自己没有恒心的毛病,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将、练兵,也常常留心,这些都是我所谓自强能立的工夫。至于怨天,这是我过去本来就不敢做的事,抱怨他人的毛病,过去就常常不能避免了,每每想抱怨他人,都是强忍着克制住。弟弟如果想要自我警醒,好像可以学学哥哥我丁成两年悔过出来的方法,然后下定决心改掉以前的毛病,这样的话,你必然还能有一番大的长进。
“立”与“达”这两个字,我在已未年的时候,曾经写在弟弟的笔记上,弟弟也时刻记着,鞭策自己自立自强。但是对于“达”这个字,弟弟你还没有理解的很透彻,在不该怨天尤人的地方往往不能控制你自己。我在信中所说的话,其实也是有随时随地指点你的意思,目的是劝弟弟你克制自己。比如赵光汉原本是汉代的贤臣,因为天象凶灾而弹効承相魏相,而后招致了腰斩的厄运,实在是应该引以为戒啊。心中默存一个“悔”字,就没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曾国藩在这封信中指出,面对逆境要保持平和的心态,遇事,尤其是突发状况要能沉得住气,处之泰然,安之若素。遇到挫折,固然要愈挫愈勇,但愈挫意勇不等于蛮干,遭遇挫折后的奋起应当是在谦退和悔过之后。遇到挫折之后,先退下来,仔细观察,悔过自身,找出原因,然后再奋起努力改正,如此才是上计,曾国藩在此时强调一个“悔”字,用意正在于此。
在曾国藩看来,曾国荃一向性情急躁,与人打交道时,时常过于刚直,而且近来诸事不顺,有些消沉失落,故而曾国藩将“立”与“达”两字单独拿出,勉励弟弟要有自强自立的精神,经得起挫折,受得了逆境,不能一味的怨天尤人。同时,为人也要通达,对待他人不能太过刚猛、严谨,为人通达、办事圆滑,才能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官场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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