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

  我的故乡是一个小山村，村子里有一个奇怪的人，村里人都叫他红，唯独我叫他红姑。

  红姑是个孤独的女人，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当时我因为村里的“傻子”谣言未敢上前，而后回想起来，却是有些可笑了。也不知道当时村里的人为何说她是傻子，可能是因为说话不利索，口齿不清，以至于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想什么。就这样认为了吧。

   1.我八岁那年，就已成为了一名二年级的学生了，在村子里，倒是前无古人。自认聪明的我跑去红姑那炫耀，炫耀我那“渊博”的学识，红姑却只是笑笑，没说话，反倒称赞了我一番，让当时的我极为高兴，也将红姑引为了我的忘年好友。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红姑给我的第一个称赞，可能早已成为了我前进的动力了吧。

   2.

   “小伟啊，你今年几岁了？”

   “小伟啊，你吃饭了没？”

   “小伟啊，你出去玩吗？”

   ……

   因为相识很久的缘故，我已经听得懂红姑奇特的口音了。只是红姑那没完没了的问题着实让我极为烦躁。

    “小伟啊，你明天出来玩吗？”

   终于，我离开了，离开了无休止的问题，离开了了解红姑内心的大好时机。

   3.我自幼顽皮，时常因为嬉戏而错过晚饭，也不知道为此挨了多少顿打。还记得，我在与伙伴们玩闹时，红姑那不知所措的目光，我却不知为何，极为舒适，也许这就是幸灾乐祸吧。

   红姑是个孤独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被排斥在人群之外，我也不知道。我同样不知道，在我出现之前红姑的生活又是什么模样，我没去了解过，也没去想过。也许，很糟吧。当时的我只知道享受快乐的童年。时至今日，我才大致理解了红姑那不知所措的目光，也许就是孤独吧。那我为了迎合人流而幸灾乐祸的姿态又是多么令红姑受伤啊。时光是无法倒流的，当时的我又怎么知道红姑的内心世界呢？

   4.此后，红姑还是经常与我聊天，陪我度过童年，时光是快乐的，但我的长大却是无法避免的，自有一日被告知我将搬离出那个地方时，我发现，我对故乡还是有感情的，也许，是对红姑吧。

   “小伟！”

   “小伟！”

   红姑追着车，我回头看着红姑，她似乎有些癫狂，只是一直追着，追着。

   远处的人渐渐变得渺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也渐渐小了起来，我却没有说话，没有出声，只是流下了很久没流过的眼泪。

   我当时不知道她为何追车，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她也许是在害怕好不容易离去的孤独又回来了吧。

   5.自我走后，红姑也渐渐的回到了遇到我以前的单调生活，我父母将我家的田地交给红姑打理后，红姑也很快忙碌的起来，整日拼命干活，拼命生活。从日复一日到年复一年，可惜我却再没有回来过了，于是红姑那往日还绽放神采的眼神也越发颓废了。

   红姑是个孤独的人，我不知道他是在享受孤独，还是习惯了孤独，她却很少离开过那间屋子了，除了干活外，整天待在这间屋子里，似乎提前开始了养老生活。

   他的眼珠子不时乱转着，也不时静静地盯着某处细看，也许是在发呆吧。他的身体时而坐着，时而躺着，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也许她的记忆里，大多都是这幅画面吧，可能，也许……还有些不一样的时光吧。

   6.多年以后，一块破旧的坟地上，我将手里的鲜花插进了面前的土壤。

   “那时的我尚且年幼，不知道我已经成为了可以救人的良药，被繁华的城市迷瞎了眼后，却再也不记得谁对我是真的好了。也不知道你这般孤独的人竟如此短命，待我明白过来时你却已是一杯黄土了。”

   我叹了口气，回想了一下往日的快乐童年。感慨颇多，顿了顿又说道。

   “这人啊，真是比玻璃还脆弱，尤其是孤独的人。也不知道你这般孤独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不过，似乎都已经不大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