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上的蛐蛐
一
一个没什么特别的晚上。回程的地铁上，静静躺着一只蛐蛐。通体乌黑，有着细长的胡须。它被抖落于我的衣领。“它不会是从东山一路跟来的吧？”老魏不经意地弹掉我衣领上的那只蛐蛐。“啊？东山么。”东山是座美丽的山，除却山太陡，近45℃的坡度，除却这一点，我姑且可以把它称作“好山”。东山太陡了，所以1800米的山路，我跟老魏用了近两小时，一路也没顾得上欣赏景色，只顾得上找水喝。爬山之前指望山路上有水卖，所以滴水未带。骂着娘终于登了顶，从山顶朝下望去，四周都是太湖水，水边是一丛丛白墙青瓦的房屋。真是渺小啊！除却这景色，登顶的意义可能就是，为了兑现爬山之前人们通常会兴致勃勃赌咒发誓的那一句“我一定要登顶”？当然也有些人不是为了爬山而爬山，不是为了登顶而登顶，他们自有一番高尚的理由，或曰强身健体，或曰修身养性，或曰磨砺意志，或曰参禅拜佛。可是话说回来，不都是为了登顶而登顶么，寺庙哪里没有，风景哪里没有，锻炼身体磨砺意志，在家便可，何苦要长途跋涉，再经这1800米陡峭山路的洗礼，痛不欲生呼天抢地，终于登了顶，以达到这“强身健体”、“磨砺意志”的目的呢？所以说世人皆是虚伪，其实只是单纯地想要做某件事，就一定要扯一个不相干的理由。
二
蛐蛐还是静静躺在列车上，纹丝不动。远看像一个斑点，像一个雕塑，像一颗晶亮的弹珠？来自山里的蛐蛐，哪里见过这城市的繁华，哪里见过这列车这人群这嘈杂，这里没有青草没有露水，所以它懵了，它的小脑袋是空白的，所以它一动都不敢动。这是我得出的比较合乎道理的判断。也不要反驳我说，一只虫子哪有思想呀，哪有什么害怕什么恐惧呀，它这样做也没什么道理啦，只是天性使然罢了。人类总是强调只有人类才有思想，人是万物灵长，动物的一切行为都是“本能”。好像人有权利有能力判断别人规定别人定义别人似的。人类太过自负，太相信自己的力量，太过想当然，不然我为什么会想当然地认为，山上有水呢？我会认为山上有水，还不是因为，我爬过的其他山上都有水，而且价格比陆地上贵了好几倍，所以我认为在山上卖水该是紧俏生意，所以基于这样的判断，基于这样的“本能”思考，我就放心大胆地没带水了。所以事实上人类和其他动物区别也不大。和这只地铁上的蛐蛐区别也不大。
三
这只来自东山的地铁上的蛐蛐的脑袋里一定打满了问好，“妈哒这是哪里？哎我草呢？我水呢？我妈呢？”然而不得不说蛐蛐生存的地方比一般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所以这一点上说人是不如蛐蛐的。前面说了，除却山路比较陡之外，东山可以算作一座好山。当然，还要除去山上没有水这一点，当然山上没有水卖应该算是缺点，可是也许山上没有水也是因为山路太陡，运输不便啊，所以话说回来，东山还是只有一个山太陡的缺点。可是再说回来，山路陡真的是缺点吗？东山只是座不知名的小山，那闻名远近的华山，可是靠着近90℃的坡度吸引着远近游客呢。所以说，坡度陡反而可以算作是优势了，这一点唯一的缺点也被抹去，东山是一座好山，这个判断确信无疑了。你看人类总是喜欢作判断，你说东山是座好山便好么？你说这山路太陡便陡么？你说这蛐蛐存在便存在么？
四
星湖街到了。人潮涌动，突然，狭长的地铁里爆发出啪嗒一声巨响。“那只蛐蛐呢？”“死了。”“死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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