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场上，有一个修鞋摊。摊子很简陋，补鞋机算是贵重物品。旧木箱子里，放满鞋钉、剪刀、细线、拉锁、皮带扣之类，身后是一辆旧三轮车，车把上挂满成型的皮带、拉链等物品。车上还立着一块牌子，“修补皮鞋皮带换拉链”。
修鞋摊的主人叫老谢，小城的人都认识他。老谢五十多岁，身有残疾，可能是小时候得小儿麻痹坐下的病。
我原来在城南居住时，正好路过市场，一看街角就能看到老谢的修鞋摊。许多年来，小城的人遇到修补皮鞋换拉链皮带之类的活计，都是找他，生意还算不错。
老谢一年四季在摊子上忙活。每天中午，女人过来送饭。她会微笑着看着男人把饭吃完。
赶上有人前来修鞋，女人赶紧起身，歉意地说：“等一会吧，一会就给你修。”
老谢把碗撂下，生气地推开女人,一边修鞋,一边骂道:“说过多少遍,你就是不学,你是猪脑子学不会吗?”
当着陌生人的面，女人觉得委屈,哭起来。
老谢更凶了,说:“等我死了，你哭都来不及。”
女人大吼:“你胡说。”
一直想让女人跟着学修鞋。老谢身有残疾,还有病且长年吃药。他知道自己身体不行，又放心不下女人,想让女人学会修鞋手艺,以后能够生活下去。
女人执意不肯，说:“指望你养活我呢,学它干啥?”
最后，女人拗不过，还是学了。
有一次,我去修鞋,就是女人修的,她的动作僵硬、笨拙。
老谢赔着笑脸,说:“别见怪,这是她第一次动手。不过,我保证你会满意。”接着,他指挥着女人这样做那样做。
后来有许多天，我不见他们出来摆摊儿。摊子再出来时,只有那女人一个人。她默默地摆好工具,再把木牌稳稳插在三轮车上。
她上用衣袖把木牌擦拭两遍。“这是他写的,他还练过写字哩。”女人说,语气中满是自豪。
我看得出来，遒劲的大字是老谢用心写的。
忙碌干活的女人,不时地停下手,瞅一眼木牌,脸上漾起微微的笑意。
原来前些天老谢得了脑出血,从此瘫在床上。
女人能够熟练地修鞋，手艺是老谢手把手教的，工具是老谢一样一样置办的，身边有老谢写的招牌，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
似乎女人只是送饭来的,为了让男人歇一会儿，她才学会男人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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