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便宜点了吗”，宋明在门口跟租房的中介说。
“真的不能了”，穿的西装笔挺的中介一脸为难地说，“我们的价格都是统一的，如果给你便宜了，其他人就很难交代了！”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宋明低头瞥了一眼房门，“那还是算了吧，太贵了，我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还负担不起这个公寓的钱”。
“不是吧！”中介瞪大了眼睛，“这里虽然离CBD有20分钟车程，但是一个月750块，已经是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了，厕所，厨房，卧室的空调都有，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而且半年前刚装修的，不可能再便宜了！”
宋明还是摇摇头，“太贵了，不行”！说完，宋明头一撇，不管不顾似的。
中介咽了一口口水，“行！680！这是最低价了，不行就不行了”，也把头撇向一边。
宋明回过头来，“680我是可以接受的”。
中介轻声叹了一口气，“好了，下午你来我们店里签合同，最快下个礼拜就可以住了！”
“嗯，知道了！”宋明说。
H市对于宋明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本来大学是在他的家乡上的，可是家里的父亲得了重病，母亲天天都在医院里照顾，周围的亲戚也都来了不少，不知道是要逃避，还是真的想过独立的生活，宋明还是选择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城市，H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而他也要开启一段崭新的生活。
曼陀铃公寓是一栋70年代的老楼，虽然现在来看是有一些老旧了，可是在当年，这可是一栋很有名的建筑物，不仅仅高度当年在H市是第一，据说当时是请的西方人设计的，里面的空间布局都很合理，安全性也很高，即使是现在你在公寓里走走，也能感受到当年那份设计的优越感。
宋明提着行李箱，肩上背着一个旅行背包，脸上全是汗，7月份的H市真不是盖的，宋明都怀疑自己是否已经中暑了。
他在等电梯的当口，后面又来了一对情侣。仔细一看这对情侣真的是够夸张的，一对农村重金属组合，宋明在心里称呼他们为花女士和黑先生：这女的有40多岁了，浓妆艳抹的，一头黄色的大波浪，厚粉底，长睫毛，大红口红，一脸醉笑；男的满脸横肉，穿的一身黑色地摊货，上面还能看到一些灰，他搂着那个女的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的气场。
“叮咚！”宋明上了电梯，后面两个人上了电梯后，宋明意识到他们是在同一层的邻居……
下了电梯后，没有多说话，宋明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门。昏暗的楼道，很难真正看清什么，但是脏兮兮的墙上面那毫无意义的涂鸦似乎却看的很清晰。经过楼道楼梯门的时候，宋明隐约从楼道的门缝里看到楼道拐角处有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在角落里蹲着，好像在玩什么芭比游戏。
宋明回到新家，把行李往地上一放，坐在行李上，他顿时感到自己仿佛重生了一般。这个单间是一眼望到底的，很符合宋明的心意，他很满意。
宋明脱了衣服，到卫生间冲澡，里面真的是全新装修的，就连热水器，马桶，浴缸都一看就都是新的。他想来之前那个住户真是傻，刚住进来就退了，这样搞的虽然必须租满一年，可租金又必须是正常的一半呀，真是不错！
宋明在冲澡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好像有谁在敲门，那声音很轻很小，每三下一个八拍。宋明想着这个公寓里我谁都不认识，而且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应该是不会有人来找我了，而且我现在在洗澡，出去很不方便，于是宋明就装作没有事似的。
洗完澡出来，宋明先把床铺好了。床虽然很简单，但却很干净，宋明几乎不需要怎么擦拭打扫。
“扑通！”宋明一下子躺到了床上，看着周围墙上面的淡黄色壁纸的纹路，宋明感到全身都舒服极了！
就在此时，房门又响了，又是那个每三下一个八拍，很轻很柔的声音。这个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房间显得很突兀，宋明意识到自己还是应该去开门的，虽然脑海中还是瞬间有一丝万念俱灰的感觉。
穿好了鞋，他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有些没干。
宋明望着猫眼，是刚才那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吗，宋明打开门。
“你好，小妹妹，你有事吗”，宋明用故作可爱的声音说。
“哥哥，我可以进你的房间玩吗？”小女孩说。
“不可以呦，你这样妈妈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宋明说道。
“那你就把门打开，我就只玩一会嘛……”小女孩的声音渐渐变小，嘟起了小嘴，显得既可怜又可爱。
宋明觉得开门也无所谓，正好通风了，也对。他把头探出去，楼道里空空荡荡，还是昏昏暗暗脏兮兮的。
“进来吧！”宋明把小女孩带进了房间。
可是小女孩的脚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了一个老太婆的声音，“出来，进去干嘛去！”
小女孩吓了一跳，宋明也吓了一跳，他俩急忙都出去了。
这时，宋明看到在楼梯口站着一个老太婆，双手提着黑色的塑料袋，个子不高，花白的头上戴着一个发箍。
“不是跟你说过，不能随便进别人家的门去玩吗”，老太婆继续厉声道。
“不好意思，是我让她进来的，这的很不好意思！”宋明被那个老太婆震慑到了，一时不知道还能怎么说。
“快过来！”，老太婆说着，小女孩就跑过去了，老太婆接着又教训了她几句，然后她可怜巴巴的回头跟宋明招招手。
看到她俩回到了楼道里，宋明赶紧关上了房门，说实话，刚刚宋明浑身都冒冷汗，感觉澡真是白洗了。
站在门口，宋明突然感到很精神，刚刚让他看着犯难的行李他现在很想打开，然后布置一下房屋。
其实话说回来，他下个礼拜还有2个面试，还需要把所谓的面试宝典，答题集锦啥的都看一遍。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一下午就过去了，行李是放好了，可是题还一道都没看呢。
宋明一看墙上的钟表，5点多了，他该下楼买点吃的了。他暂停了一部电脑上正在播的美剧，这时房门又被扣响了。
宋明从猫眼里看了一下，是一个女的，穿的一身黑色。
“你好，有事吗”，宋明打开门，他忽然觉得这个女的有点眼熟。
“你好，我是旁边的邻居，我听我女儿说你是今天刚搬进来的，所以就像跟你打一声招呼”，说着，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露了个头，呲一下牙，有缩回去了。
“哦，对对对，我是今天刚搬进来的”，宋明笑着说，“下午您女儿想来我家玩，我本来想让她进来来着，可是那个保洁阿姨又把她叫回去了”。
“哦，这样呀，你是一个人住吗”，女人问道。
“嗯，我是刚来到H市的，一个人来的”，宋明回答道。
“挺厉害呀，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闯闯”，女人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想麻烦你件事。”
“什么事？”宋明说道。
“下一次，如果女儿来你家，想跟你玩，你就让她进去吧，我觉得她去你家我放心”，女人笑着说道。
“哦哦，我倒是没问题，但是那个保洁阿姨……”宋明故意没有说完。
“这个你不用担心，她是我的女儿，你听我的就行了”，女人又笑了笑。
宋明笑道，“嗯，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小女孩拉了拉女人的裙子，女人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先回去了”，女人继续说道。
“嗯嗯，好的，拜拜！”宋明点了一下头。
“拜拜！”女人和小女孩就走了。
宋明关上门，总是觉得那个女人他在哪里见过，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穿好衣服，下楼买饭去了。楼下有一家快餐店，宋明进去，好巧不巧就碰到坐在里面的那个保洁阿姨。宋明尴尬极了，他注意到老太婆也看到他了，这个时候宋明想的只是快点买完盒饭回家去。
快速的点完饭，宋明往回走的时候，路过老太婆的身边。
“年轻人，别一天什么都往家里带，也不知道带了个什么东西！”老太婆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周围的人有的看向宋明，宋明脚步变得更快了……
宋明回到家里，继续看着那部美剧，可是脑袋里却在想着，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老太婆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带个小女孩回家玩有什么问题吗，她妈妈又同意的。宋明想自己做的都是没有错的，至少在他看来都是说的通的呀，其余的不知所谓！
这样想着，宋明吃的更有滋味了，仿佛他看的美剧也变得更有滋味了。吃完，宋明把餐盒往桌上一扔，有点困了，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宋明起的很晚，因为是自然醒嘛。他意识到昨晚买饭的时候因为太匆忙所以没有买今天的早饭，想到还得特地去买面包心里就很绝望了。他好不容易下决心起床，穿好衣服，照了照镜子，一出门，发现门口有一盆绿色的曼陀铃。“是谁送给我的吗？”宋明想着，觉得挺好看的，就拿了回去。他放到了自己屋子的阳台上，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孤单了。
宋明下了电梯，走出电梯，看到公寓大厅里的那个老旧深红沙发上坐着昨天电梯里的花女士，依然是大黄波浪，脸上浓妆艳抹的。她偶然抬起头，看了一眼宋明，招了招手，宋明吓了一跳，也招了招手。宋明突然感觉到，他知道为什么昨天那个带着女儿来敲门的女人为什么看着这么眼熟了，原来就是她，农村重金属之花夫人……可是现在的她跟昨晚的她显得是那么不一样，昨晚的她一身黑色套装，是很有淡雅气质的，可今天的她就像是要去参加一个即将要倒闭的万圣节马戏团里表演转盘飞刀。
如此巨大的反差给宋明的心里留下了很大的震撼和阴影，走进快餐店，今天的伙计只有老板和她的老婆。宋明要了一份豆腐脑和油条，还要了几张饼。
“哎……年轻人，到哪里去都要当心啊，别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自己都不知道呀……”老板突然喃喃自语道，可是此时快餐店里面的人都走光了，很明显是说给宋明听的。
“啥意思，能说明白点吗？”宋明突然说道。
“说明白点？”老板用一口的南方强调说道，“你应该比我明白，为啥来这里住的人都走了，为啥你就敢来，住的人是你，你应该比我明白！”老板说完瞪大了眼，看着宋明。
宋明听完，低下头，自己拿了一个塑料袋装进去了油条，然后付了钱就走了。身后传来了老板娘的声音，“干啥子喽，不怕吓到人家小伙子……”
回去的路上，宋明还在不明所以地想着，到底咋回事，为啥一切都显得怪怪的。宋明感觉有一张巨大的网，自己就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都看不见的小白痴，一头陷进了这张网里。
走进大厅，宋明侧目一瞥，看到了沙发上的花女士还在，可是昨天在她身边的黑先生不在了，换来了一位蓝先生。这位坐在花女士旁边的蓝先生一身工装，留着平头，和花女士有说有笑的，不时手还不老实放到花女士的腿上，当然花女士也没有移开，反而显得更开心了。宋明见状赶紧加快了脚步，走向了电梯门口。
这时，等电梯的宋明旁边又来了两个看起来挺叛逆的小青年，和宋明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宋明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对双胞胎，一个红头和一个白头，都是短发，身上有很多纹身，钉子皮鞋。要不是染发的颜色，这两个瘦小伙真的很难分辨出来谁是谁。
“呀，新来的”，红头小伙撅了一下嘴，上下打量一番，“不错嘛！”
宋明心里一紧，心想，“完了，不会是要打劫吧！”
“滚！”这时花夫人不知道从哪来了，“离他远点！”
花夫人的气场很重，面容看上去真的很恐怖，两个小伙见状互相看了一眼，识趣地走开了。
宋明朝花夫人点了一下头，这时电梯正好到了，就直接进去了，他按层数的时候注意到，花夫人已经扭过头去，但是让宋明很诧异的是，为啥地上都没有花夫人和那两个红白头双胞胎的影子呢，是大厅的灯晃太昏暗了吗？
宋明下了电梯，一出电梯门口，就看到昨天的那个小女孩，她今天换了一套黄色的蕾丝套装。
“哥哥，今天可以去你家玩了吧！”小女孩问道。
宋明顿了一下，“可以呀，但是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宋明问道。
“因为妈妈说早上8点到晚上5点都不许我回家。”小女孩轻声地说道，语气里是慢慢的无奈和失望。
“你家是哪个门呀”，宋明问道。
小女孩指了一下，宋明看了一眼，果然没错啊，就是现在在大厅里面的红沙发上，和那个蓝先生热聊的花夫人，就是她的家！
宋明心里想着，那个保洁的老太婆哪去了，能不能把这个小女孩给带走。
“今天保洁阿姨哪去了？”宋明装作关心地问小女孩。
“她今天在家里，好像生病了”，小女孩答道，她低下了头，摆弄起她手里的芭比公主，“我今天还是去婆婆家吧，她不舒服”，小女孩说道。
“那好吧，今天你先去她家，以后有时间了，就来我家玩吧”，宋明一脸无奈地说道。
说完，小女孩就扭头走掉了。
宋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开始明白为什么其他人都不愿意住在这里，也没有人愿意提起的原因。但是在他的心里，他也清楚，这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屋子已经是转租的了，只能熬过这一年，大不了谁都不搭理，而且他也确实没有那个义务去搭理。
这样想着，宋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回到家里，打开买来的早餐，边看着面试题边吃起饭来。
“铃……”，宋明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是妈妈。
“喂，妈”，宋明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明呀，起来了，早餐买了吗？”宋明妈妈问道。
“买了，现在正在吃呢”，宋明说，“我爸的病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宋明妈妈迟疑了一小下，然后说道，“昨天医生确诊了，说你爸是胃癌晚期，下个礼拜要做胃切除手术，咱家有医保，应该不会有太多钱。”
宋明脑袋一懵，然后说道，“哦，这样啊，我下个礼拜要找工作了，所以可能回不去了，妈你自己的话能行吗。”
“能行！不是就我自己，还有你的大姑二姑，二婶四姨都来了，我们这边这些人平时也都是在家闲的，没事干，你年轻，应该多去外面闯闯，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宋明妈妈说道。
“哦，这样啊，妈，我还要看面试题呢，就不和你说了哈！”宋明说道。
“嗯，那你看吧，等有时间我再给你打电话。”宋明妈妈说道。
“嗯，妈再见！”宋明说完，就挂了电话。宋明继续看着电脑上的一道一道面试题，此时的脑海里却开始想象他爸做手术时的情景，铮亮的手术室里，无影大盘子灯照着他爸爸的肚子，他爸爸躺在手术台上，浑身都套着深绿色的手术服。周围的主刀医生手里拿着手术刀，旁边的助手拿着纸巾给主刀大夫擦去头顶的汗珠。架子上的心率仪扑通扑通地记录着他爸的心跳，手术室外是他妈妈和那些数不清也认不清的亲戚们焦灼地等待着。
就这样想着，宋明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它的身体定住了。他动弹不得，只能一直看着屏幕上的一道道面试题，早餐吃完了也就是放在一边。宋明能感觉到自己纹丝动弹不得，但是也没有反抗这股莫名的力量，他就这么接着看着题。
“叮咚……”他家的门铃响了。
宋明的身体终于能动了，但是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之前的那个念头，就是不要搭理那些公寓里的人了。宋明看着房门，心里想着，这次应该不是那个小女孩了，因为小女孩是够不到这个门的门铃的，看来这个门的设计还真是有学问，但是宋明又很好奇，那会是谁呢。宋明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来到门前，尽量不要留下任何的脚步声。他慢慢地看了一眼猫眼，原来是买早饭时的那两个红白兄弟……
“他们来干嘛，是来找茬儿的吗”，宋明呆若木鸡地矗在门边上，一动不敢动。门铃又被按了几下，他能感受到刚刚吃下去的早饭在自己的胃里翻滚着，门铃还在一直响着。宋明心里很清楚，这俩兄弟是知道宋明在房间里的，也知道他不开门就是不想给他们回应，但是他们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吗，宋明想着想着就觉得不可能了。可是还没等宋明想完，门铃不响了，又过了一会儿，宋明又看了看猫眼，那俩兄弟已经走了。宋明又长舒了一口气，真没想到他来这里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叹气。
宋明走阳台边，看着窗外，苍蓝色的天空，夹杂着几片云朵，云朵下面是乌压压的一片矮楼。此时和他作伴的是他手边的，那一小盆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绿色曼陀铃。他在想，此时他爸爸是不是也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呢，又或者妈妈此刻也在看着天空呢？
宋明又回到书桌前，不知不觉看了一整天的面试题，几乎把一整天的面试题都看了一遍。此时他的心里，是很低沉的，因为他听到了他爸爸的病很重，而他却无所适从，只能在这里看着面试题，准备下一周的考试。他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5点多了，他该准备下楼买饭了，而且这一次可不能再忘了去的时候要把明天早上的饭也一起买了。
下完楼，他推开快餐店的门，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保洁老太婆。能看出来她今天的脸色确实是比较差的，餐盘里的饭菜也是很清淡。
宋明买了一份快餐和几块馒头咸菜作为明早的早饭，他路过老太婆的时候，老太婆摆了一下头，但是还是没正眼看他。他感觉这个老太婆已经接受了他的到来，而且已经习惯了他。
买完饭，回到公寓里，刚要进家门，宋明感觉自己的频道还没有切换回来，就看到那个花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朝她直冲过来。
“我女儿，我女儿她晕倒了，需要去医院！”花夫人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头发向后飘动着，哭的眼影好像都花了似的，看上去很吓人。
宋明钥匙还没有拿出来，就拎着手里的盒饭朝花夫人的家里跑去，一进门，他直接能看到小女孩瘫倒在餐桌的椅子上。他一个激灵，感觉血液都灌向了他的脑子，他赶紧冲过去，把盒饭往餐桌上一扔，抱起小女孩就往外面跑。这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送到医院。可是才跑到门口，红白兄弟就堵在了门口，宋明想直接冲过去，但是这俩兄弟给门口堵的死死的。红头举起了手，里面攥着一圈钱，应该有一两千，他把钱放到了宋明的左胸的口袋里，然后兄弟俩就闪到了一边去。
跑到电梯口的时候，这时正好保洁老婆婆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老婆婆问“怎么了！？”然而并没有人回答她。她赶紧又回了电梯，宋明也顺势跟了进来，老婆婆和宋明一起离开在了女人和红白头兄弟的视线里。
“小女孩晕倒了，要赶紧送到医院！”宋明在电梯里跟老婆婆焦急的说道。
“哎呀！”老婆婆看了一眼宋明手里的小女孩，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自己是个鬼就不要再回来了，活人怎么能跟个鬼活在一起，还是自己的女儿，这么明白的道理怎么就是不懂得！”
宋明心里百感交集，但是还是焦急冲在了自己情绪的顶峰。豆子大的汗珠就在他的 身上不断地冒出来，留下去。老婆婆和宋明跑到街道上，她俩都显得很突兀，老婆婆叫了一辆车，宋明和老婆婆赶紧上车。上车的空隙，宋明看了一眼公寓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女人和那俩兄弟就在大门口站着。女人双手捂着脸，能看到她是再抱头痛哭的，然后蹲了下来，后面的俩兄弟倒是显得很平静，但是目送也是很合时宜的。
“去二院”，宋明说完，车子立刻开动了！
在车里，宋明问婆婆，“这个女孩的妈妈是不是比较特别一点？”
婆婆似乎还没有从情绪里走出来，“是呀，她妈早就死了！”感觉婆婆快要哭出来，看了一眼窗外，“两年前吸毒，就死在了那栋公寓里，就说他找的那个男人，不三不四，生完孩子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头几年在外面也没学好，沾上了毒瘾，不知道咋毒瘾就那么大，把自己毒死了，要她早点超度，结果她就要留在那里，她说是想照顾她女儿，可是越照顾越糟，她呀，根本就不是做母亲的料！”说完，老婆婆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这样，一路匆忙的，小女孩到医院就被送到了抢救室。宋明和老太婆就在抢救室外等待着。
宋明看了一眼老太婆的脸色，其实还是很不好，能看出来这一顿折腾，老太太是有点吃不消的。这时有一个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宋明和老太太赶忙上前去，问孩子怎么样了，医生说只是体虚，加上低糖，晕倒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的，应该再医院打一个点滴就可以出院了。
“叮……”老太婆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手机里都是小女孩妈妈发来的微信，不停地问她女儿怎么样了。老太婆把宋明招呼过来，让宋明给她输入。宋明看了一眼，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妈妈对女儿的担心和自责。
“你女儿没什么事，是低糖，医生说打一瓶点滴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宋明输入道。
夜里的医院显得空空当当的，没有了白天的热闹。白色的灯光照在同样白色的墙壁上，显得更加的苍凉而冷漠。小女孩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宋明和老太婆的心里又自然都不好受，他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只是守护在小女孩的身边，或者出去转一会儿。但是在这份安静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只是找不到一个出口。
宋明抱着小女孩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后半夜的夜很凉，但是宋明心里却莫名的感到一股暖意，他没有办法解释，只是这样感觉的。
宋明敲了敲花夫人的家门，发现根本没有锁。他顺势推开，坐在椅子上的花夫人和两兄弟赶忙走过来。
“没事吧”，花夫人说道。
“没事，低糖了”，还没等宋明说完，身后的老太婆厉声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如果真的不想你女儿有事，就赶紧里看这儿！”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你女儿不就是死在你手上的吗？”女人突然神情激动的说道。宋明看了一眼老太婆，发现她的眼睛瞬间就失了焦。
“要不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懂医术，就给你女儿打感冒针，弄的你女儿严重过敏，她也不会这么早就死了！你天天陪在我女儿身边干嘛，还夺走她的领养权，你最好搞清楚，她是我女儿，不是你女儿，要这样的人去照顾她，我绝不同意！”说着，女人一把就抱住了她的女儿，女儿在她的怀抱中大哭，被她刚刚的举动吓到了。
老婆婆没有能够接上话，宋明赶紧关上了房门。红白兄弟边拉着女儿边说道“这时干嘛，吓到孩子了！”
每个人都陆续地坐到了花夫人家里的餐桌周围，老太婆侧着身子，似乎不愿意直视大家。
白头兄弟开口对宋明说道“其实她晕倒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一次都是老婆婆送她去的医院。之前搬来住的每个人都不愿意送她去医院，因为一看她妈妈的样子，就避之不及。”
红头兄弟接着说，“也就是你吧，愿意送去，我去给你倒酒！”
“别闹！”白头兄弟呵斥制止了红头兄弟。
“我女儿的确是因为我的原因死了，但是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针管，我现在也很怕针管。”老太婆低语道。
宋明接着说道，“女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头兄弟对宋明说道，“其实今天早上，我们去找你，知道你在里面，但是不愿意给我们开门。其实我们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什么事？”宋明问道，还是有一丝尴尬的。
红头兄弟说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兄弟俩和她一样，其实早就死了……”
白头兄弟继续说道，“十年前吧，我们兄弟俩就喜欢拍一些高空攀登的视频，都没有什么保护措施。本来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但是没想到放到网上后，我们兄弟俩就火了。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我就提议，去这个曼陀铃公寓拍个，结果……没想到就真的失手了……”
红头兄弟继续说，“之前其实我们的妈就跟我们说过了，不让我们再拍这种视频了，可是当时拍个那个之后，我们都变得很有名，大家看我们的眼光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我们就瞒着我妈一直在拍，可是，没想到我们兄弟俩走了之后，我妈没过半年就也走了……”
白头兄弟说，“我和我弟过了奈何桥，在喝孟婆汤的时候，我弟没有答应。他说他想回去给母亲上两柱香，扫个墓，他觉得挺亏欠的。”
红头兄弟说，“但是我妈妈是信佛的，他直接去了极乐世界，灵牌也被供奉在佛堂里，我们俩兄弟进不去，所以就像拖一个活人，去给我们俩兄弟上两柱香，一柱抱歉，一柱谢谢。抱歉当前做出那么蠢的行为，给母亲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一柱谢谢，是谢谢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
红头兄弟把准备好的香从衣服兜里掏出来，放到桌子上，上面还有一只打火机，压着一个纸条，上面写了他母亲灵堂和灵位的位置。
“我明天一早就去！”宋明答道。
兄弟二人同时露出微笑，“谢谢你！”
白头兄弟说，“这样我们兄弟俩就可以安心地走了。”
“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叫上我！”花夫人突然冒出了一句。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花夫人，就连扭过头去的保洁婆婆也看着她。
花夫人顿了顿，“就像李阿姨说的，我确实在这里停留了太长的时间了”，花夫人看上去已经冷静了下来，“我并不是因为把我女儿托付给李阿姨我心里放心不下，我只是想多看看我女儿，看到一个女人要来扮演我这个妈妈的角色，我心里多少是有些挣扎的”，花夫人的脸上又划过了一道泪痕。“本来觉得我自己已经挣扎了一辈子，再多挣扎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有的时候我也受不了自己的这个样子，但就是没办法……”。花夫人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李阿姨，以后我女儿就拜托你了！”，说完，小女孩在旁边突然抱紧了妈妈，嘴里小声叫着妈妈。老婆婆走到小女孩旁边，手放在小女孩的肩膀上，安慰着小女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宋明感觉到仿佛这个房间里有一把钥匙，打开个每个人心里的那把锁。
白头兄弟对宋明说，“我送你的那盆绿色的曼陀铃你拿回家了吗？”
宋明点了点头，还是有一些尴尬的，因为他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就收下了。
“那一盆绿色的曼陀铃是我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一种花，代表了希望，我想可能是我们兄弟俩的到来就是我妈妈的希望吧，可是我们俩却把它亲手弄死了。所以我把它送给你，我想我们俩兄弟走了以后，你能继续养着它，养好它，说不定它在你的手里能枝繁叶茂呢！”
红头兄弟在旁边点点头。
宋明一脸尴尬地笑了笑，“确实我搬来的这两天，这盆花一只陪着我，我也感觉没那么孤单了，以后我会一直养着它，也会把它养好的！”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
宋明起身准备去佛堂上香，“一起去吧，你们都去拜拜佛吧！”女人拍了拍老太婆和女儿的后背。
走到门口，宋明三个人向屋里的三个鬼魂鞠了一躬，里面的三个鬼魂也鞠躬还礼。
一番旅途劳顿，三人来到了佛堂前，找到了红白头兄弟的母亲，宋明上了两柱香，三鞠躬，向他们的母亲说道两兄弟的抱歉和感恩。此时老太婆带着小女孩来到菩萨的跟前，两人跪着为女孩的妈妈祈福，希望她能顺利的投胎，下辈子能有一个美好的人生。过了一会，宋明也过来了，他还要为自己的爸爸祈福，希望他能够顺利地度过下个礼拜的胃切除手术。
从佛堂出来，人群已经熙熙攘攘的，周边的小商贩让佛堂门口充斥着一股铜臭味，不过还好的是阳光还算耀眼，日光照射在宋明的脸上，让他的面庞分外温暖，而又光明清晰。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老婆婆问宋明。
“我想我下个礼拜回家，下礼拜我爸动手术，我想去陪陪他，然后如果没事的话，我再回来，继续找工作！”宋明回答道。
“嗯，好孩子！”老婆婆摸了摸宋明的头，消失在了茫茫的人海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