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在白天进入深度睡眠,在醒来的瞬间会有一些非常怪异的感觉。我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有段时间压力特别大,晚上总是睡不好,便利用周末在家补觉,一睡睡了两个小时,下午醒过来的时候,在半意识的迷蒙状态里,我以为自己已经六十岁了,那一刻的感觉有些百味杂陈:有些恐慌,这一生竟就这样成了定局了?奇怪的是,竟然还有些庆幸,我终于平安地老了。
清醒过来之后,细细分析起那一刻自己的感受,有些迷惑。
正常来说,人无不留恋青春,害怕衰老。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两句词道尽世人对于时光流逝,容颜老去的百般惆怅与无奈。岁月是把杀猪刀,不仅仅只对于容貌而言,生理机能的退化,活力与激情的丧失,许多有趣的事情都在遇到衰老两个字后就自动加上了限制。
可是怎么还会庆幸自己老了呢?我突然想起,童年时代走在田埂路上时,看见在田间劳作的老人,心里很羡慕他们,希望自己也可以很快地变成一个老人,带着安心的表情侍弄土地。
在那之后二十几年的时间,经过了青春期的晦暗压抑,进入职场后的百般打磨,再来看,发现小孩子的直觉真准,虽然不通世故,但似乎知道中间这一段路会受尽百般苦楚,并且险象环生,若无上天特别护佑,几乎很难顺利到达终点,而到达终点之后还能保持看一切都美好的童心,更是稀有,所以凭直觉就想把这段路程省略过去。
人生苦旅,成年人即便偶有感悟,但牵绊太多,难以脱身,欲望也太多,割舍不下,只有小孩子心思最纯粹,才会直接想采用跳过最艰难的部分,直接到达终点这种偷懒的方式,完成这场充满痛苦和陷阱的旅途。
又想起来,宋东野的《董小姐》歌词里也有“渴望着衰老”的句子,可见这种偷懒心理也不是只有我才有。
一般人意识不到自己有渴望衰老的心理,即便意识到了也不大愿意承认:渴望衰老,那不约等于不想活了嘛。就算没那么极端,至少也说明心里有种厌世情绪。这世上好东西那么多,渴望点什么不好,权势,金钱,美人,美景,美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有勇气和魄力,就可以去争取。干嘛年纪轻轻地,还什么都没享受过呢,就开始“渴望衰老”了?太没斗志,太不像年轻人了。
在朋友圈里,时常能够看到“当我们老了,找一个小镇安家,散散步养养花”这一类的帖子,往深了想想,这其实也是渴望衰老的一种心理,只不过是借用“如果”的前提,来掩盖自己因为不堪重负,而迫不及待地想要老去的不现实意图。
确实是消极的一种情绪。如果天天认真地一心只想快点变老,确实属于心理疾病。但只是在压力大时偶尔一冒头,却是人人难免,也自有它的功效。
人在奋斗的过程中,难免会有想要退却的时候,这时候想象一下老年的安逸生活,放松一下精神,也给自己树立一个长远的目标,其实是不错的选择。
安逸的晚年场景有点类似于理想化生活的描绘,那时候没了养家糊口的压力,不再需要起早贪黑地为了工作忙碌,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可以用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旅游,看书,散步,养花,whatever……我们在青壮年时代血泪模糊的打拼不就是为了博这么一个结果么?
实际的情况是,大部分人为了追求名利,摧残自己身体的残忍程度,导致的结果会完全与内心的愿望南辕北辙。到了晚年,也许不是和老伴一起散步养花,而是缠绵病榻,日日受病痛折磨,久病床前无孝子,亲情也遭受着严峻考验……
想要优雅老去,首先要确保自己的健康,等到衰老真正来临的一天,才能够像希望的那样,带着安然的神情,侍弄土地,种花种菜,追忆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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