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个节目组策划了一个“关爱留守儿童”的活动。活动开始,孩子们介绍他们的家庭,一张张小脸怯生生,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痛苦和无助。通过做游戏,孩子们和嘉宾慢慢熟络起来,笑得开怀,热热闹闹,场面十分温馨。
结束时一位嘉宾主动帮孩子摘麦克风,能看到孩子快乐的小白牙。突然听到工作人员很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嘉宾和孩子都愣了一下,没了笑容。嘉宾看着孩子走远,消失在拐角处,没说一句话。
留守儿童的问题,从遮遮掩掩不肯曝光,到大肆宣扬爱心,拿同情心和优越感做文章,经历了很久。有些人,可能善于策划一场活动,但不善于站在孩子们的立场上想一想。
没错,聚焦会带来巨大的关注,在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现在,很多人无法想象还有人处于极度贫穷,所以当把这些赤裸裸的撕开,展现在人们面前,大众的神经会被拨动。可是这对孩子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姜思达曾经在《奇葩说》里说过“歧视不单单是永远对你恶语相向,歧视往往也是在划分你我。”
多少留守儿童在成年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被划分,被同情。他们想说:“我们都一样啊”,但标签就意味着不一样。“不一样”是很多人在追求的东西,因为他们不缺归属感,但是这些孩子缺,他们想融进人群,消失于无形,却发现自己早就被打上了烙印,和群体格格不入。
“同情”是自上而下的一种姿态,很多“帮助”并未试图掩藏自己的优越感。如果做公益的目的就是花钱买优越感,那拜托不要标榜自己的爱心,因为在看到他们的狼狈和心酸时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此打住吧。
围观他们,我们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我们,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真正的帮助是建立在平等和尊重上的。
卢安克是个德国人,曾经在南宁的一所公立学校当初中老师,但不能提高学生分数,家长投诉,就被学校辞退了。但还是想在贫困学校做免费老师,于是他自己设立办事处,教育局管不着,可以合法从事教育工作了。
后来他在村子里租了房子,开办学校,让没学上的孩子接受教育,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不要钱,就这么在广西的一个小山村里支教了十年。
除了每天教学,他还和孩子们一起爬树、抓泥鳅、放牛。在支教期间,他翻译了上百万字的教育论著,希望对别人有帮助。
柴静说“面对他,我土崩瓦解”。每当有记者来,他就躲到学生家里,等记者走了再出来。有些媒体警告他不要谈论中国教育和留守儿童的话题;有些人想推荐他去参加感动中国。
卢安克说他不想感动中国,“我不是本国人,来管这些事情会伤害到你们的自尊感。但是如果我放弃,我的学生又很难过。这种矛盾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不让外面的人知道,就没有人因为我的行为而难受。”
孩子们说:“我们都叫他老卢,老卢就是我爸爸。”
他真真切切的为这些孩子考虑,数十年如一日的陪伴他们,一起笑一起闹,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了山里的孩子,所以他们感情深厚。这份感情中,没有高人一等,没有功利心。
这条道路势必十分艰难,爱心没有那么容易被奉献。
做过支教老师的人都知道,“孤僻、冷漠、敏感、暴躁”这些词太难对付了,坚冰融化从来不像电视上演的那么容易。别说一档节目的时间,就是几个月,可能都只是微微撼动。
他们太小心了,在一次次失望后,在一场场虚伪中,筑起坚固的堡垒,假装自己不需要被爱,就不会被时有时无的爱伤害。经历了六月寒,就别想通过几句良言让冬天暖起来。
他们心里也很清明,看得懂什么叫作秀,什么叫过场,什么是真正的爱。
想看血淋淋,去看恐怖片。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别扒开他们的脆弱,碰都别碰。假装坚强、不在意,很疼,面对镜头的时候最疼。
我们不想把这些做成一场交易,一方通过贩卖苦难来获得所需物资,另一方通过支付金钱来满足同情心。因为爱是包含了尊重的,爱是可以化解苦难的,爱是温暖,不是冷冰冰。
这些孩子,一样眼神明媚,一样憧憬未来,一样生而为人,想要改变世界改变自己。却在小小年纪,被摘在阵营之外,把不平等固化于心,用一生去修复。
愿我们的帮助里,多一点平等和尊重,让他们暖洋洋的去逐梦,而不是带着自卑和悲伤舔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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