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近瘦了,更黑了……
住了近四十年的老屋拆了,在重建,要盖三层的门面房。虽说工程包给了建筑方,但父亲仍是不放心,每日里都是早出晚归,坚持到工地上检查督促。
老屋曾是年轻时的父亲一手操劳盖的,而如今,他老人家仍要坚持在自己的有生之年,将老屋重建。用父亲的话说:当年盖房,是为了一家人有安身之处。如今盖房,是为了让子孙们生活得更好。
站在路边,远望这条修得平整的柏油路,车来车往。烧烤生意,不知何时开始聚集于此,仅仅百米外就有十几户。一到夜幕降临,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几十年的光阴啊,居然一晃而过,而改变仿佛又仅仅是在一刹那……
在我儿时曾有的记忆中,老屋刚建时,它是胡同里最里的一户,当时并没有现在的这条大马路。而大家好像都特别喜欢临着马路的位置,出门便是相对开阔。父亲也曾经试着和胡同第一户的叔商量,两家进行一下调换,但很快便被婉言谢绝了。
因是胡同最里头的一户,院落外是一片大荒地,常年生长着一米多高的杂草。特别是每年夏天,都会有粗壮的近两米长的大蛇从院墙缝里钻进院落,在院里子哧溜来哧溜去,常常将我和母亲吓破了胆儿。
那时父亲在外工作,母亲不得不叮嘱我将屋门闭好,她自己则壮足了胆儿,飞快地绕开了,去胡同里喊人帮忙。
住在同一胡同的茂叔就没少帮我们干这事。他比父母年轻了十几岁,长得人高马大,胆子大,又特别有力气。每次都是闻讯提了铁锨而来,我透过房门的玻璃,看到他高高举起铁掀,迅速对准大蛇用猛力下去,尖尖的掀尖儿,三两下就将大蛇拦腰斩断。那蛇刚斩断时,每一段还都会在地上痛苦的蜷缩,茂叔也会用力拍上几掀。末了,看它不动弹了,便用铁锨将大蛇铲起,隔着高高的院墙,撂至院落外的荒地里……
慢慢地,随着老屋西侧也渐渐成为了各家各户的宅基地,老屋外也开始有了人家烟火气。一条南北走向的土路被村庄上规划出来……
在我上中学时,父亲找人在院墙西侧开了个西门,方便我和哥哥上学。曾经胡同最里面的一户,因一条大路的开辟而成为了最外面的一家。
每天五点多钟,母亲都会早我一会儿起床打开这扇门,看着附近有与我同龄的伙伴路过时,便会召唤他们与我同行。每天夜晚,在这扇门外,也总会有母亲不断张望、盼我归来的身影。
父亲开始借助这条马路经营门墩儿、蒜臼儿、水泥生意。由于父亲有口碑在外,在那个特定的岁月里,也曾供不应求。家门外,常常摆放了一堆双一堆,在我看来毫无用处的东西。正是它们,在父亲下岗的日子里,才让我们的生活得以继续。
后来,我们都上了班,又盖了新房,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但父母却不愿搬出,仍坚持独自居住在这老屋里。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我们自己方便。
现在,门前的马路也从土路变成了柏油路,两边的人行道也铺上了彩砖,安装了路灯,种上了香樟树。每天早晨、傍晚在此锻炼的人们络绎不绝。人们也开始将各种项目投资于此,婚纱、摄影、饭店、烧烤、洗车……重新建房,这也成为了父亲心坎上的一件事。
母亲说,让他盖吧,这应该是他最后一个愿望了。
父亲没有太高的文化,但他的一生也都在为自己不断变化的目标而奋斗着。只是我们知道,目标在变,永远不变的都是父母对孩子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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