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途

灵感来源：一张没有地址的明信片。

火车上。

窗外浓重的雨积云，像一只只沉睡的野兽横卧成一片。风从没关紧的车窗钻进来，凉凉地扑在脸上。

车厢里气压很低，隔壁同伴低低混乱的笑声，远处隐约的孩童哭声，交织融合，

笔尖的墨水缓缓凝聚，滴在明信片上。

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滑开，晕染成一条渐淡的线。

你好。我现在坐在驶向厦门的火车上……

她顿了顿，缓慢地写上安的地址。

乔，在干什么。干净温暖的声音。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把明信片滑进桌边的垃圾桶，接到男孩小心探究的眼神。

随便写点东西。乔镇定下来，轻轻笑起来，不是在想你。

男孩的耳根一下变红，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小男孩真容易害羞。乔低下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

乔是穿白裙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女孩。男孩是她夏令营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的腿磕破，流血，乔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创口贴，递给他，笑起来明亮。

男孩几乎把十六年自己的经历都说了一遍给乔听，在风声呼啸的山顶，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金光四射，映红了乔的笑靥。男孩凝住眼神盯着她。

乔，你没有什么要说吗。

乔转过头，笑着看他：我什么故事都没有。不过还是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她回身欲离开，男孩一把拉住她，坚持道：怎么可能。

乔的眼神渐渐锋利，迂回地包裹着不耐烦：好奇心别太大。

男孩松开手，乔跑开，躲进角落里。

打火机亮起，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在模糊不清的烟雾里恶作剧般看男孩不知所措。

该死，又想抽烟了。

乔深吸了一口气，伏下身用手臂把自己圈起来：好困，要睡了。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那个黑夜，狭长的楼梯道，她走在安的身后，有香味从她的长发飘进空气，温柔得想让人下坠，像从前每一次乔走在她身后闻到的香气。

她叫住她。

安，我喜欢你。

短暂的沉默后是安清脆的笑声：乔，我也喜欢你呀。

是吗。乔又跨上一个台阶，微微扬起嘴角：那你和你男朋友分手吧。

透明的心事在空气里慌乱地穿梭，凝固了安的笑容，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什么。乔。

分手吧，和我在一起。

乔醒来，满脸泪水，用纸巾蒙住脸。她想起三年前她爬到学校的树上，晃荡着脚丫，看到的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孩。盛夏燥热的风里，她的心跳很快，她说，我是乔，交个朋友吧。

圣诞节那天，她和安一起走出校门，安眨着眼睛，脸有点红地说，乔，对不起啦，不能陪你过圣诞节了。

为什么。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拉住安的手臂。

我有男朋友了。

彼时她听见汽车鸣笛的声音，阳光暴烈地涌进车厢，窗外是一片蓝得深沉的海，海鸟擦着海平面隐没天边。

到站了，乔，该离开了。

你们先走，我随后。

她合上车厢门，伸出匕首刺进喉咙，灌入一股腥甜，眼前再次一片漆黑，像那天的楼道。

她走在安的身后，送安回家。

安，这次好累，我先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