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骑车上了很多的坡之后膝盖偶尔不舒服,前两天又走了很多路,这几天越发不舒服,来看医生。
推门走进来一个人,马上让我想起杨绛写老王“直僵僵地镶嵌在门框里”,只不过推门进来的这个人,他是半弧形地镶嵌在门框里,像被捏弯的铁条,凝着被侵蚀的表皮,自觉地佝偻着身体,随便用手指头一戳他就会倒的样子。
坐下来,医生一问,30岁,长得很帅气,鼻子尤其精致。17岁时,他的命运就被选中,被生命的车轮轧住了一生。同行的还有父亲,你很难从这样一个五十来岁的,儿子病重17年的父亲的脸上,看出什么大的波澜。或许最大的波澜,17年前已经翻滚了好多遍。医生说,先住院吧,儿子坐在那里,并不说话,沉重而快速地一遍遍眨着眼睛,完全想对自己的身体不闻不问的样子,冷漠地袖手旁观着自己的生命,一直是父亲在和医生交流。说到住院,经济又很为难的样子,父亲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嘴角两边那几条深黑的褶子微微起伏了几下。对着儿子问,要么还是住院吧?儿子像被抽走了魂一样,只睁着眼睛,谁都不看,盯着医生的桌子,一个字也不说。
我从他一进来,就看到他穿的拖鞋,大红色的,上面一个卡通动物的头像,整个鞋面大大地印着几个英文字母:GOOD LUCK,全都是大写的。或许他一生的幸运,都在这一双红色的拖鞋上了。
我走出医院,等朋友,医院旁边的银杏林,来的时候看到很多穿红大衣的年轻姑娘们在其中穿行,自从我到宁波这么多年,几乎每年深秋的这个时节,我都能看到这片银杏林,一大片一大片地黄了,很热闹地簇拥着这奄奄一息的秋天。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刚才想着,过去看看吧。很多人在那里,洒银杏叶,拍照,相拥,秋天,是为他们而热烈的。我看着,也觉得温暖的很。但偶尔又好像听见,不远处的医院里,传来秋天的呻吟。轻轻地,打扰不到别人。
再一次地认同鲁迅,人类的悲喜,真的很难相通,折叠了很多层的世界里,秋天的炽热和浓烈,有一些人永远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然后和这深秋一样,继续粗重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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