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火

无星无月的夜，愤怒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带着浓浓的不甘，嘶吼，扭打，燃烧着，仿佛要冲破胸膛，撕开血肉，从虚空中爬出来。理智躲在一旁，窝囊地沉默着，低下骄傲的头，放开对情感的枷锁，任由混乱的情绪在寂静无声中纠缠，歇斯底里地疯狂。这种状态对于我来说，有点不寻常。原来我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愤怒过。我习惯把一切惊涛骇浪都尽数隐藏在古井无波的冷漠之下，悲伤愤恨绝望痛苦一股脑地被塞进看不见的地方，在理智的命令下藏在漆黑的角落里互相吞噬，腐烂，孕育怪兽。
今天才看清，所谓理智其实只是麻木，是想逃避的我给自己的麻醉药。一直逃避着，直到我忘记了愤怒的理由，忘记了痛苦的根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浑浑噩噩也没关系的时候。我曾经对人在失败后所展现的颓废和堕落嗤之以鼻，也不懂人在劫难后为什么会放任自流，不再抗争。那时我冷酷地想，逝去的东西已经永远沉没，不必缅怀，伤感也无用，堕落更是弱小的表现。而如今，我已经为我失去的一切流了太多的泪，悲伤了太长时间，却依然泪流不尽，哀伤不绝。当我无法再承担更多悲伤的时候，我开始逃避，时光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中飞逝，埋葬所有的泪水和激荡的情绪，直到安静无声，悲伤也从眼神中褪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一场幻梦。
可即使在梦里，总有几个瞬间牵扯到过去的记忆，一旦想起就像被针刺一样，无比疼痛。这熟悉的疼痛还是把我拉回了现实，悲伤还在，愤怒也还在。我想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愤怒？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在别人面前假装强大，一点意义都没有。逃避就是欺骗自己，人最怕自欺。失去在所难免，而我永远会为失去的和将要失去的珍贵之人悲伤，为了那温暖，为了所有的付出。我没有强大到面对一切始终波澜不惊，但我也不至于无法面对自己的软弱。我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人在长大的同时也总在失去一些重要之物，为什么人能相聚却不能永远相守，为什么不幸比比皆是幸运却凤毛麟角，我仍在追寻答案。
疑惑，悲伤，愤怒，挣扎就是真正的我，如此鲜活地，生的感觉。一成不变的冷漠和漫不经心的麻木使我愤怒，这积沉已久的桎梏也该被打碎了。寒冬之后，应是滔滔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