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手舒服有力:暖暖的,从来不会发凉潮湿,轻轻的一握总是令我感到安心踏实。在他生命最后的那些日子里,每次摸到我的手,都会把我的一只手放在他的两手之间握着。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坐在他的床边,竭力记住他双手的样子。他的手比我的手要长许多,宽许多;手指上下一般粗,方方长长的,毛细血管一直延伸到指尖。方正的指甲使得指尖也呈正方形,指甲一圈白色的边清晰可见。他总是悉心的让双手洁白无瑕。它们既不粗糙,也不柔软多肉。那是双持粉色和红墨水钢笔的大学教授的手。
不知道他的学生是否觉得他的字难以辨认。我们分开的那年我渐渐熟悉了他的字。我俩订婚后曾经分隔两地,因为他要到大学去读硕士学位。
不知我是否记得告诉过他我觉得他那双手很美。也不知是否我告诉过他,在看电影时,在那张最后四年病魔困得他无法脱身的病榻上,他紧紧地一握令我至真至切地感到他的爱。
他对孩子们的关爱之情也源于他的那双手。他用那双手创造了家的温暖。
在旅行的大巴车顶上他那双手把一个个行李箱往架子上放,他汗流浃背,但还是一直开心的笑着。
在他病得最令人胆战心惊的时候,那双手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好几个月的化疗及其名副其实的痛苦折磨期间,他向我伸出双手。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里,他向我伸出双手。孩子们来探视他,看出他们已老的父亲命不久矣而提前伤心,他还是向我伸出双手。
在那最为黑暗的时刻,他攥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不知道······会是怎样死去。不知道会不会疼痛。”我当时唯一能告诉他的就是我深信他此生将有圆满的结局。
最后,他再也没有力气握住我的手了。清晨,给他喂早餐时,他在也不能咽下了。紧张焦虑中,我修剪、打磨他的指甲。我把他的手放到他的胸前,他的手没有了力气,已经好几天不再动了,那双手没有了动静、没有了知觉、没有了反应。一个小时里,护士给他做了检查,剩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合上他的双眼,我最后一次把手放到在他身上。
几个月后的一个周日,我打开他衣橱的一个抽屉,找到我最心爱的手绢。七个半月里,对丈夫逝去的悲伤不曾融化。可在今年二月的最后一个周日,目睹面前的指甲锉具,我无法克制主自己,留下了眼泪。我闭上双眼,开始想象他那双手的模样,但怎么也无法找到他那双手触摸我的感觉,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那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儿子来看我,他长的非常像他的父亲。我不知道怎么握住了儿子的手,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儿子看出了我的心思,知道我想念父亲了。我用力握住了我的手,让我感到安心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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