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流水账看吧,内心的感触很深,但落到笔上就是清汤寡水一般。如同那牛油火锅,看似风平浪静,入口却是灼热。我把内心的灼热留给自己了。
漂亮的大门街景
在各种祝贺声中我们来到新买的但不算新的房子,楼上楼下屋前屋后的一圈看下来,决定把这个快要到而立之年的“美人”好好维护整修一下,像左邻右舍的房屋一样再次焕发青春光彩。
在美国装修房屋一样也是靠口碑接生意。朋友们介绍了几位,我自己网上也找了两家,约好了三位上门洽谈,给出报价。第一位准时到来的是位西裔高个,叫兰道,认真测量,仔细询问,但回去后一周都没有回复。第二位有着挺重的欧洲口音,看名字好像是东欧一带的。他进门后基本靠目测,一切都好说,回去后也马上给出报价。第三位是本地人,叫Buzz,是售我房的中介推荐的。Buzz差不多55岁,面色红润,身材健壮,说话直接也幽默。我对他印象不错,可他听说我6周后就赶着入住,有点犹豫工期太紧,直接告诉我不如另找他人,他正好要去休假两周,说自己不盯着不放心。
早就听说美国人工贵,装修材料和人工相比算小头,很多华人朋友出于多年的防备习惯,还是倾向于找语言沟通没障碍的同胞来装修。我这里本来亚裔就稀少,别提华裔了。我特意问了Buzz的星座,天蝎,竟然他身边还有一堆双鱼的亲戚,我这个冲动又没理性的双鱼莫名就觉得房子交给他完全可以放心。如此盲目的选择我一生中做过很多,幸好绝大多数时候老天保佑我,结果都还不错。
毕竟这是个不小的工程,对于平时主要接零散小活的Buzz很难舍弃,我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决定把换地板的那一大项直接委托其他公司,Buzz心里算了下工程所需时间,很开心地拿了我的第一笔付款去买材料了。
之后几周里,我在上海每周和Buzz视频,了解进展,我对于他的专业给予充分的尊重,凡是需要业主做的决定我都征询他的意见,他也直言不讳,总是给我既经济又实在的解决方案,以至于后来我干脆让他看着办吧,毕竟入了新乡,需要随的俗还是要靠本地人了。Buzz发现工程进展顺利,主动把原来准备交给别人做的活都揽回去了,对我来说更省事了。
六周后我们四人四猫来到焕然一新的家,不得不说,能找到可信又能干的Buzz师傅是我的运气。当天Buzz就带着太太Jodi来看望我们,福气就是趁他们进门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害我们这一通好找。
相熟之后,Buzz两口子常常带我俩一起出去他所喜欢的特色餐厅吃饭,时不时也会叫上他工人们一起。Jodi四年前诊断出乳腺癌,手术化疗后一直在家,就靠Buzz一人 工作养家。这一对结婚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深厚,Buzz是再婚娶的Jodi,每次都望着妻子深情的说Jodi挽救了他,我看桌上其他人都深以为然的表情,不禁好奇。
Buzz出生在中部一个农场,家里孩子众多,从小就要帮着祖父干农活,父亲脾气暴躁,他常挨打,自然读书也没那么用功,年轻轻就有了第一次没有维持多久的婚姻,遇到善良的基督徒Jodi后Buzz才有了温暖的家庭生活。Jodi生病后主要靠Buzz养家,Buzz现在非常在意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每天中午都逼着Jodi出门和自己吃午饭,周末假日则一定要去朋友的木屋度假,打猎,钓鱼,出海,总之是要好好珍惜每一天。我感觉他俩就是在为对方努力,Jodi积极锻炼,每天从圣经中寻找力量,Buzz拼命干活,其余时间都和Jodi一起,回家就不接工作电话。他俩的梦想是在海边度假区买个管吃管住的小酒店,Buzz喜欢烧烤做饭,Jodi管账照顾客人。我开玩笑说Buzz你少买点东西钱早存够了,看你满屋子满车库堆得下不了脚,为啥不停地买啊?Buzz笑笑说,也许就是小时候穷,想要的买不起,现在购物上瘾,家里电视就有四五个。Buzz内心有很多需要填补的空白吧,爱,物质,安全感,陪伴,我只有深深地祝福这两个我很喜欢的人,善良的人无论外表有多不同,眼神一样真诚。
顺便说说Buzz的几个手下。Darin是Buzz十几年的好朋友,他在Union干活,不小心伤了肩,Union福利好,他可以带薪休假,顺便帮着Buzz干活。Darin和Buzz岁数差不多,50出头,一头金发,面容沧桑,两条胳膊满是刺青,一只耳朵听不清,所以我和他说话他总要侧过头听,我这个天生说话轻的人不得不对他大吼。Darin总是举止优雅,笑容满面,和他粗糙的外表完全不同,每次都坚持给我开车门,非常绅士。一起出去吃饭时,Buzz和Darin都不喝酒不喝饮料,Buzz说他俩把这辈子能喝的酒都喝完了,现在烟酒都不碰了。看这俩笑嘻嘻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他们曾经四瓶啤酒开始一天的日子。Darin每天开辆旧皮卡,我们去拉家具借开过一次,连空调都没有,但他有辆光鲜崭亮的Harley Davison摩托车,巨大一辆,震耳欲聋。Darin穿着皮衣皮裤骑着过来时我才从他身上依稀看到曾经他“无比愤怒”的年轻时光。
Harland是Buzz新雇的小弟,30出头还是孑然一身。Harland身高接近1.9米,体重接近300磅,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不苟言笑。我悄悄问Buzz,Buzz说Harland外表看着凶猛,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弟。和我说话他会脸红,很难想象他之前在酒吧做bouncer,类似门卫保安那种的,谁喝多了闹事,他就过去拎着扔出门那种。
Harland很听Buzz的话,Buzz让他好好存钱买辆车,别老开那个破车,他果然存了几个月后买了辆大车,很得意地秀给我们看。我对Harland比较好奇,也常会和他聊天,结果得知他也是爱动物的人,猫狗鸟龟啥都养,更有共同语言了,我们一起比了下猫给我们带来的礼物,他家猫叼了老鼠大清早放他枕头上必须是冠军。
Harland父母离异,一直和父亲住一起,自然房贷和开销都是他在负担,Harland有些小得意的说,我不用买房了,我爸的房就是我的啦。
Buzz队伍中专事油漆的有两位,其中一个小个子叫Brad。他和Buzz一样总是戴着棒球帽,岁数不大却也长得有点着急。几个工人里只有他抽烟,鱼夫常常给他一根烟后两个就在那里吞云吐雾的,没想到到哪里烟友们都能这样拉近距离。Brad看我担心刚刷过漆的房子住着是否伤身体,非常认真地给我上了一课。“你家是空着,很多人家油漆时自己还住在里面的,美国对油漆的环保标准是非常高的,你有剩余的油漆倒入下水道也不会污染环境,就是喝了也没问题”,看到我惊讶的表情,他很得意,“是真的,放心吧”。
我家红色的大门Brad用心刷了六七遍,他自己还不算最满意,我说你可以把你名字留在门上了,够不错了,他悄悄告诉我,年轻时他每次刷墙都在烟囱上刻上自己名字的,我看看我家的烟囱,Brad说他现在不调皮了,我想哪天还是去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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