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三月阳春好,半日公差半日闲。
公元2017年3月,因参加学术会议,我有幸来到意大利,亲身体会这片土地的古老与现代。开会之前的各种手续本已让我叫苦不迭,早早失去了外出的兴趣,直到所有准备完成妥当,连丝毫的兴致都提不起来,直到凌晨两点首都机场跑道上的颠簸和瞬间失重,我突然有了点笑意,哦,这是第一次去需要调整时差和语言的地方。长距离飞机带来痛苦的体验,清晨5点钟在莫斯科降落并转机,终于在当地时间上午10点来到了罗马郊外的机场。一夜的迷迷糊糊在走过边检之后全部消失,顾不得饥肠辘辘,由机场大巴送至罗马中央火车站,迅速寄存行李,便开始了七天的意大利之旅。
意大利是个奇怪的地方,无论东方人和西方人,都对它有着各种奇怪的看法,比如二战轴心国最差战斗力,比如欧洲的中国,比如饮食不过是披萨和意面,比如二流发达国家。刚刚得到参会邀请的时候,我也不以为然,意大利嘛,有什么可去的?大抵类似西安吧,废墟、小偷、假货与脏乱差,而雕塑与绘画我也不懂,但7天以后,我不再这么想,废墟与雕塑、绘画与音乐,对外行人最大的意义在于去感受它,而不是工程细节、雕塑手段、绘画技法与曲谱乐章,太注重细节和技巧,有时反而会影响你感受建筑师的工程杰作与艺术家的灵感迸发。意大利带给西方世界的,绝不仅仅是天主教堂、壁画、雕塑和圣歌,文艺复兴更不仅仅是所谓“文艺”的复兴,而是一场滥觞于意大利,最终深刻影响西方世界的运动。
当今世界的生活方式,或者说,现代生活方式,完全是西方世界在近200年来不断殖民和文化输出的结果,殖民与文化输出依赖于科学进步,而西方世界科学的诞生、人文的解放,若是没有中世纪的漫长压抑,反弹出文艺复兴这样的伟大运动,则不知又会晚到多少年。科学总是被人为地分为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在我国,甚至被粗暴地分为文科与理科,这样的分法有它合适的一面,但会使人误以为,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是完全割裂的,这便是谬误了。这种科学上的统一性,在我身处国内时已经嗅到端倪,直到站在古罗马的废墟前,直到站在圣彼得大教堂前,直到站在大卫的雕像前,我才深深体会到这种科学的统一性,科技与艺术的统一性,理性与感性的统一性,这种统一性的具体形象,就是人与人性。
“文艺复兴”在从前不过是一个词语,对我而言没什么重要,只是历史书中的一个普通条目而已,到现在我已不敢轻视。漫长中世纪的神权压抑,一切事物服务于上帝,对外扩张、兴建教堂、圣歌弥撒、耶稣画像,所有科学为上帝而服务,毕竟上帝创造了这一切。但科学在神权下暗流涌动,人性与自由就要冲破枷锁,经济发展新生的资产阶级逐渐走上舞台,挑战神权与教皇的权威。新生阶级的审美趣味促使建筑师们厌倦教堂,向古典时代寻求灵感,美术家们的创作不再局限于圣经故事、圣母和耶稣,追求真实的人体与比例,音乐家们也厌倦了圣歌与弥撒,还有教堂之上的庄严华丽,产生了为人创作、赞美人性的音乐家。新的科学方法、新的建筑、新的绘画与雕塑、新的音乐类型与乐器、新的经济与社会制度,所有的一切相辅相成,具体要求催生理论创新,理论实践产生新的事物。西方的一切无一不是科学与艺术的共同体,对艺术的追求让他们逼近科学,而科学的产生又成就了艺术。文艺复兴解放了一切服务于上帝的思想,新兴阶级的登场为人性战胜神权提供了可能,以人为本的精神,便是文艺复兴的内核。从此西方人走上了为己而活,为己而做的路,直到今天的自由与人权主张,也可溯源至此。
人类真正开始掌握自己,从此开始。
2017.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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