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无法预测的痛,实在是充满恐惧,不知道这是不是所有人都有的感受,反正我觉得想象痛比真痛的那瞬间更让人崩溃。
左上第二个大牙烂了许多年了,终于烂成了一个大洞,只要咀嚼就一定发炎,我整整一年换了无数种牙膏抑制它的发炎,然后还常常跟着吃消炎药,即使这样,我仍然不说去看牙,实在是一想象,就充满了恐惧。一直到前一段时间又掉下来一块残牙,剩下的那所谓的牙,直接就像一根针了,只要不小心就扎破了下牙床,实在无法忍了……
可我真的有恐惧的理由。
十数年前吧,一次去看牙,一个满嘴酒气的大夫,麻药也没打,直接用刀突然一下割断了我那个痛的牙神经,我当时全身一颤,下意识的用手去抓了一下他的手,他还怒气冲天的举着那把闪闪发光的小刀吼我:“你还敢动我手,相信不相信,我能一下把你嘴豁喽。”那个痛啊,刻骨铭心,回来再想想那大夫的话,直接后怕死了,从此再没去看过牙。
现在看牙,一般都会打麻药了,可我还是心有余悸。那是前三五年吧,老公一次去看牙,回来说是,直接晕在那了。我大吃一惊,不是说打麻药吗?他说,本来没想拔牙,到了那里一个“小丫头片子”直接打了麻药就说拔牙,可那牙根太硬,直接拔不出来,最后用一种小钢锤子敲,直接把他敲晕了,我听的都一身冷汗。
可我这已经发炎一年多的老牙怎么办呢?偶尔又读了一篇文章,说是牙发炎里有一种菌,容易引起肺病,而且容易致癌。我终于下决心去收拾这牙了。一晚上都没睡好,心里安慰自己:我这个老糖尿病患者,说不定那牙根早就腐烂如渣,很轻松就能拔出来了。不管怎样,撒娇到底,坚决要求百忙中的老公全程陪伴。
晚上打电话给做了牙科大夫的学生,约定了时间。第二天下午准时到了门诊,挂上号,上楼找到牙科,才发现,现在大夫竟然这样上班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房间,也如白领一样一个个小隔间,一个隔间里一套设备,一个大夫一个护士,满屋子里孩子哭大人哼哼,我直接腿软了。
还好当了大夫的学生说话依然温柔。不似上次住院那个学生大夫,人像我一样胖了,威望也高了,上来就下马威地对我说:“原来我是你学生,现在你可是我的病人,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准吃的东西就不能吃。”吓得我真是老实了半个月,什么也不敢乱吃,毕恭毕敬。这个学生大夫好,认真地问了我的血压,血糖,然后很温柔地对我说:“徐老师,别紧张啊,只要疼你就告诉我,只要不舒服你就说话。”而且还一直用她的手轻轻的拍我的手。我终于放松下来了,不过还是垂死挣扎地问她:“这个牙如果咱不拔,结局是什么?”她笑着说:“那就会一直发炎,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无语了,麻药已经让半张嘴膨胀了。
但是——事情常常都坏在这个“但是”上,因为整个牙的上面都烂没了,牙根直接无法用钳子夹住,整个拔的过程异常艰难,而且里面的牙根据说是紧紧相连,必须要先撬开,终于那个让我恐惧的小钢锤上场了,只敲了三下,我的整个脑袋就彻底忽忽了,我艰难的喊:“不行,不行,会敲死我。”吓得学生大夫停了下来,小声的嘀咕:“是自己老师,我还不敢用劲。”实在是用了麻药不疼了,可牙齿的大神经和整个脑袋相连,每敲一下,整个脑神经都震的难受到了极点。
然而似乎没有别的办法,学生大夫不敢下手了,直接叫护士去请了两个高手,当我感觉到两个中年男大夫到来之后,我知道我除了忍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学生大夫还一直不停的跟人家交待“这是我的老师啊”但也逃不过必然的痛苦。小钢锤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力度,数十下的敲下来,我已喊不出来,老公因为有过亲身体验,直接吓坏了,半弯着腰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几乎贴在我的脸上看着我。终于,一而再,再而三,三个大牙根被敲了出来。
我起身咬住止血棉,整个人天旋地转的也没和学生大夫告别,被老公扶到外面的凳子上坐下,那个小护士追了出来说:“一定坐半个小时再走啊,你血压高弄不好会出血不止的。”我对她翻了个白眼。老公拍拍我的脸说:“你好棒啊,我上次被敲了三下就晕了,你竟然能挺住几十下。”我怒目而视,用半张嘴咕噜地对他说:“这一辈子再不拔牙了,让那些牙死在我嘴里吧。”
但,我的学生还是疼我的,她真的下不去手,这让我很欣慰。
此刻我强忍着半边嘴的隐痛,愤愤地写下这些文字,以发泄我的后悔。我是老虎,竟然张开嘴让人拔了颗牙,我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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