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

作者: 张含之 | 来源:发表于2018-08-01 11:41 被阅读0次

    在为孩子置办房间的过程中,书桌是我权衡最久、最难下手的那个。我总想起小时候家里的书桌。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都叫它写字台。

     一

    刚入学那年秋天,因为上课听不清老师说话,父亲带我去市里医院看耳疾,住在二奶奶家。二奶奶为了测试我的听力,和我相隔一人之距,然后非常小声地喊我,一遍又一遍,我都知道她在悄悄喊我,所以不管听没听见,就一直笑眯眯哎哎地答应着。

    回来那天晚饭后,母亲携我到最要好的伙伴家中报了平安,那晚的月光特别亮,我们踏着月色进门,父亲告诉我给二奶奶写一封信,信的内容已拟好,我照着誊抄下来。我趴在写字台上,很认真地写啊写,写了足足两页,父亲又教我折好信纸,装进信封。那是我童年写字的最早记忆。

     我家的写字台、衣柜都是亲戚给打的。写字台很宽大,那时的我感觉都能躺在上面睡觉。而通常是我钻到被窝,睡醒一觉,抬头看见父亲在写字工作的身影;后来就是姐姐在台灯下做功课;再后来,写字台就成了我的天下。

     二

    它有那么多个抽屉,每一层都放着我的宝贝——相册、明信片、各种贺卡、港台明星贴画、摘抄本、满满一大盒子硬币……现在它们还都在。

     那会红楼梦刚刚播出,走街串巷卖耍货的小推车里已经有金陵十二衩的明信片了。我和小伙伴热衷于互相赠送,偷偷商量把最喜欢的黛玉和宝钗的画片送给对方,其余的则给别人。我们一起读着画片上的字,当知道“玉带林中挂”说的就是林黛玉、“金簪雪里埋”说的是薛宝钗时,特别惊讶于它的巧妙。

    而贺卡里,以姐姐的居多,她和同学、邻居好友,每逢生日、元旦、过年,都要寄送卡片。那些贺卡经常被姐姐和我拿出来一起读,读完都能被那些美好的话语而感染,充满力量。那时毕业流行互赠礼物,我家有各种漂亮的贝壳摆件、富有造型感的相框,都是姐姐毕业时同学送的,现在虽然已经发黄褪色,依然摆在父母给我们留的房间里。

    那个靠书信往来、寄送贺卡的年代,让心意直接传递,友情缠绵不息。可能是那个年代人的心头好,到现在好友相聚,我们还是会悄无声息地给对方带一份小礼物,互相递送的一瞬间,我们都会会心一笑。礼物没有多贵重,可能是一个本子、一块手帕、一张卡片或者一沓精美的纸张。我也喜欢鼓励儿子自己制作卡片送祝福语。

    最美的时光还是夏天放暑假,电风扇呼啦啦地在背后吹,我写着作业,我的猫也趴在写字台上闭眼睡大觉,风吹过它柔软的皮毛,滑过一道道痕迹。我会在写作业的间隙端详一下它,觉得它是世界上长得最漂亮的一只猫,忍不住伸手去刮一刮那白色小巧的鼻子。

    在我的学习生涯中,写作业从来不是苦差事,甚至乐在其中。有一次写一门功课时间稍长,觉得脑袋都有些疼了,就换了另一门功课来写,竟然一扫疲倦,脑子也轻灵起来,对这一发现我大为惊喜。那个精神读物匮乏的年代,写作业都成了乐趣呢。

     那是没有游戏机的年代,书也是少得可怜。父亲若是出门,问我要什么东西,我总是说“书”。还记得父亲给我买回两本厚厚的作文书,其中一个紫色封面上画着一个卷发女孩,脸上还点了几颗雀斑,我甚是喜爱。

    有一年二姨从内蒙回来,给我带了一摞小学生作文,我如饥似渴地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薄薄的书让我看到外面的大千世界:生活在南方的小朋友,他的妈妈会做炸春卷,薄薄的皮子卷上馅,放油锅里炸,那香味我都能闻得到;中国还有一个叫慈溪的地方,作者的家门口就有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这是怎么样一幅景象啊,小溪到底和小河有什么不同呢?还有国外小朋友的作文,他们学校的房子全是由玻璃做成的,透明的,还竟然能搬走、会移动!日本有个作者叫岩本英和,她的父母觉得中日应该和好,于是给她取了这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我一边读一边想,一边读一边想,都想到九霄云外了。

     一次在小伙伴家里,偶然发现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的《少年文艺》,我一下子被迷住了。从此,我每个月骑自行车到县城的报刊亭去买这本杂志,连续买了三年,它陪伴我走过那段懵懂的岁月。那时候最喜欢秦文君和肖复兴的文章,多年后,我工作了,在书店看到秦文君的书出版了,非常欣喜。我也很想知道后来的《少年文艺》办得怎么样,所以路过报刊亭时候也会留意下它的身影。时过境迁,虽和当年那个1.2元一本的《少年文艺》风格两无,它在我心里仍是最美。

    写到此,似乎明白自己为何对书桌情有独钟,那是因为我眷恋它承载读书的美好华年,怀念少年时的记忆,思念家庭的温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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