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怎么才可以算作爱。一颗心与另一颗心的靠近,一只手与另一只手的碰撞,激素,微笑,阳光,叶漏,末班车,冰茶,电影,蔷薇,深夜咖啡屋。她不知道。
但是约好的时间,看到他早早等在那里,心里会雀跃一下,小跑过去,难掩的幸福感轻盈地涂抹在脸上。有个人会等你一起,这种感觉,跟约闺蜜不太一样,那时是共享,这里却近似满足了小小的占有欲。
幸福感,她想,那就是爱吧。一辈子不算长,她要求的也不多。
他算不上主动,一切都仿佛是自然发生的,就像到了春天,枝上就会生出细叶,细叶又会慢慢伸展变大,幼嫩的绿,在晨霭中垂着清露。
而且他很温柔,是傍晚天空的蓝,又像抱枕一样陷落。她觉得自己蛮幸运的。
但他从来没有说过爱。爱这个字,是很沉重的。一开始她倒不太在意这一点,她自信尚有漫长的人生可以用来等待,等他说出那个字。
后来她开始困惑。说到底她也是个现实的人,其次才是女人。每次肉体接触都浅尝辄止,像预兆火山的烟灰等不来喷发,升上夜空的焰火无法爆炸。
一起平常地走,僻静的小径,枫叶红到第三次,她停下,很平常地问,佯装打趣时常开的玩笑。
他不是那样的。他说我喜欢你,喜欢到想每天把你抱在怀里,心贴着心,耳边气声细语,但我不会爱。不是没有能力,是不想。感情上的洁癖。
尽管他否认了自己的倾向,但他开始向她讲述另一个男人的事。他叫他X。
他喜欢X。X是个很粗糙的人,但粗糙的部分仅限于与人交往。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X常说这个世界太无聊了,他很难跟这个世界友好相处。CTMD世界。
X有很多奇思妙想,好像宇宙间肆意飘飞的灵感格外钟情于他,一旦被那些点子击中,他的眼睛就开始熠熠生辉,如同一对萤火虫,在夏夜里流光。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人,所幸遇到了X。上一秒还在上课,下一秒X就会出现,紧接着两人一起逃到山上去,逃到海边去,逃到数不清多少墨迹光影,数不清多少竹林剑戟的冬天,春天。如果有可能,他们还会逃到银河系尽头的餐馆,甚至逃出母宇宙。
在无数暧昧的玩笑后,他试图表明心迹,X闭上眼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抱抱你,仅此而已。我不是不喜欢你,无论男人女人,我对人类的爱就仅此而已。”很中二的口气,但不容怀疑。
不久X离开了。他对人类的感情过敏。
他去了哪儿?她问。下一个宇宙。
X死了。注射毒品过量。他转而讲起一个女人。
他不喜欢她,但无法拒绝。她突然出现,占领了他。你知道吗?我无法把时间空出来,专门留给某一个人。他终于说了出来。他想变得有趣,像X那样。他一直觉得自己很空,他想把自己填的满满的,自顾不暇。
除非你把我吃掉。整个的吃掉。
他无法想象自己跟某一个特定的人时刻牵系在一起。即使是X。他是独属于自己的,在任何别人都是临时占用。
女人骂他是个疯子,随即转身离开。
那你爱我吗?她终于问。
你呢?你爱我吗?他反问。
他和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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