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一把上好的弦琴(二)

一把上好的弦琴(二)

作者: 桑子简书 | 来源:发表于2018-05-05 11:54 被阅读0次

    一把上好的弦琴(二)
    ——在停战前夕

    “我老是梦见她,她对我说话,如此真切,我还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温度。”他的话像星光一样冰冷。奎格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断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认为她还活着,您相信我的感觉吗?”
    当卡莱尔与奎格琳目光相遇时,他很快发觉自己太唐突了。
    “对不起,我应该说得更详细些。她是苏珊娜,越南前线的一名军医……”
    “等等,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我相信我会很感兴趣。”
    奎格琳有灵敏的嗅觉,卡莱尔感兴趣的事,不外乎两种,一种能创造财富,一种能创造神话。
    她现在对神话比较感兴趣,因为她也正在创造一个神话,在众多精英人士当中,不动声色地让他们目瞪口呆,这是国防部和中情局教会她的一些常识:“野心和阴谋可以致命,用来调教一个顽固的灵魂最恰当不过。”
    ……
    “我需要点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奎格琳才开口,她重新打量着卡莱尔,思忖着他为何对一个毫不相干的姑娘如此用心。尽管这样想着,但她毫不惊讶,因为不可思议的好奇心是她与卡莱尔的通病,虽然她看得出卡莱尔的情感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对这个不明来历的女子有了一丝暧昧的气息。“我觉得您应该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就像我一样,无聊的时候就会生出许多无聊的愿望来,这些看起来充满诱惑的人与事,用不了多久,您就会觉得她们都是无关紧要的。”
    “请您告诉我,亲爱的,您认为什么是至关重要的?战争、金钱、权势?还是智慧、勇气、自由?”
    “我没想过这些。”
    “或许您认为重要的只是您的内心,您更喜欢遵从您强大的内心。”
    “对,事实上我只在对自己说话。如果不是因为有了深度和长度的观念,我对周遭万物会有相同的敬畏。”
    “还是让我来告诉您,我曾经与您一样的心思,但现在我认为有必要改变一下,因为一部分的我已经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
    没有人如此这般与奎格琳说过话,某些新的念头在敲打着她的心扉,这辰光她的优雅越来越根深蒂固,甚至变成了一种忧伤的情绪。
    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卡莱尔这些小小的思想只是偶然事件,像成千上万匆匆而过的事件一样,交错纠缠,自行解散。
    他们离开了舞会,街角晚班的电车,在银白色路灯的照耀下停了两分钟,奎格琳把她的大衣紧了紧,车子开走后,街道寂寞又纯净的感觉重新铺了开来,一切都那么清晰,一盏盏的路灯充满着春意,被冷风吹得分外明亮。偶尔有从远处的山上飘来清凉的雪的芬芳,随后让人呼吸到一种又甜又沁凉的气息,空气和地上的一切都在苏醒和蠢动,显得有些烦燥不安。
    卡莱尔和奎格琳坐上了一辆马车,马匹轻轻地喘着鼻息,往已是下坡的路上跑去,小铃铛在叮叮当当作响。泥水在车轮下四散并溅,奎格琳饶的兴趣地看着,卡莱尔朝着她垂下的睫毛和帽子下边脸庞的侧影瞥去,感觉她整个儿身子正紧紧地依傍着他,没有羞涩,好像由来已久,理所当然。
    然后,街道越来越冷清,路灯越来越稀松,两旁的房屋和花园都沉入了梦乡,但睡得并不安稳,树木在其中纷纷乱乱地闹着,而且越闹越凶,风也吹开了马车的帘子,不受羁绊的清新空气和凉丝丝的细雨密密地钻了进来。
    奎格琳双眸中有隐秘的闪光和心不在焉的神情,还有比以往更强烈的温情。
    寒冷让她更近地贴在卡莱尔的身上。
    “您想喝点酒吗?”她的问话中带着一抹忧郁的微笑,她料定卡莱尔会随她一起走。
    他们偶尔也会记起那最初的相逢,充满着情欲和夜的浪漫,肉体是那样的亲密,虽然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但现在他们的念想不断地靠扰,而肉体的亲热却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生疏。这世上永远有一些人,擅长表演,而在真实的世界里,却多少带着一些生涩的感觉,以至于他们的目光在一星半点亮光的马车里相遇,是那么的拘谨与局促不安。
    他们都爱上这样一种回归般的纯净。爱若即若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刻而悠远。这对生活在喧闹与无休无止的欲求中的他俩来说,不啻于一种别样的幸福。
    他久久沉默着,没有回答奎格琳的问话,后来她把一只手伸给了卡莱尔,他脱去她的手套,亲吻着她的手,也吻着她手背上隐隐的幽香。令人清醒的冷空气不停地催促着他,轻叩着他的心门。
    至真的愿望虽然生长缓慢,却是思想的深谷中开出的火红的花蕾,隔着诱惑人心的朦胧而混乱的情感的纱幕,清晰可见。
    “亲爱的,我老是梦见她,梦见她从墓穴中活过来,跟我说话。她那么柔弱,让人忍不住想去帮助她,可有时候又感觉她给了我一种强大的,富有创造力的火焰,我就在火焰中被焦灼着,几乎要认定自己患了很严重的病,不可理喻的病。”
    “这就是您的离经叛道的生活,不过,您的不可理喻总能够产生智慧与奇迹。”
    “不,现在的他很愚蠢,总是想着同一件事,想着同一个人,眼前的世界已经很难再惹起他十足的好奇心。”
    奎格琳注视着他,来自心深处的忧伤温柔地闪耀着光芒,不可捉摸,但又蕴含着美妙而神秘的含义,其中有令人心痛的意味深长。
    “卡莱尔,我们需要的东西太多太多,直到足够的富裕。然后生活派出现实的传教士,告诉我们没有这些东西照样生活,并且生活得更舒适安然。”
    马匹停了下来,街道显得那样孤独,仿佛沉入了无边的海洋,路灯昏黄如豆,似乎在天之涯,海之角。
    “噢,我该告辞了。”
    奎格琳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又注视了卡莱尔一眼,此刻风起了变化,变得更加潮湿,更加惶惶然,仿佛要把所有的心思都纷纷吹散。奎格琳的声音有些颤抖,温存而带着沉思般的自言自语,“我是幸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爱情的穿堂风常在我面前掠过,让我想方设法想保全自己,结果总是徒劳。”
    “我会来找您的。”
    “其实我们太相似了。”
    卡莱尔把奎格琳送下马车,在他问及她冷不冷的时候,她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那魂牵梦萦的鲜亮的情事,似乎找不到语言来表述,所以她一声不响。
    然后卡莱尔重新坐回了马车。
    她站在风中,看着马车越驰越远。马蹄嗒嗒地响,仿佛是锤子敲打在砾石上,路旁的黑松林斗志昂扬,而她像是被卡莱尔随意一丢的一枚叶子,落寞而孤寂,又像她人生的第一枚勋章,象征着喧闹以后的沉静,一种撇开浮华后的清醒。
    “这感觉也不错。”奎格琳这样对自己说。
    过去的日子就像风卷树叶,纷纷坠地。黑暗中生出叹息,在一个表明自己存在的时刻里,造化重现了内心的坚定。
    这夜里奎格琳埋下了自己对卡莱尔情感的种子,犹如农夫把种子埋进地里,然后把不确定的希望揣进了心里。她并没回家,而是一直朝前走去,走进印第安人在大路旁开了许多年的一家酒店。劲风吹得酒店门前的花朵四处乱窜,慌慌张张地发出簌簌的声响。
    酒店内却温暖而安静,她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卡莱尔。
    这算巧合吗?倒更像无约的相见,就像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无法逃避的一样。
    “酒真是好东西。”当奎格琳走近卡莱尔的身边时,卡莱尔才从梦中惊醒。
    “当然,您也来一杯吗?不兑水的布希米尔威士忌。”仿佛久别重逢,欢愉和喜悦开始漾在他们的脸上。
    酒的确是好东西,某些情绪需要一个摩擦面,这样心底热情的火焰才能放纵地点燃,否则就像火柴盒中躺着的柴梗,毫无用处。
    他为她斟上了一杯,酒在杯中倾泄。又把奎格琳对卡莱尔全部的旧爱翻腾了起来,仿佛要溢过堤坝,泛滥成汪洋,她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自己,像雷雨压在一棵树苗上。
    然后她轻轻地坐下,脱去了大衣,全神贯注地把她全部的柔情都投注在面前的卡莱尔身上。她习惯无拘无束的爱,此情此景她只能把未曾吐露的情感与话语收罗在一起。壁灯巧妙地把金色的光投在卡莱尔的脸上,她又重新感觉到她与卡莱尔之间的亲密无间,她对她生性中无拘无拘的热情有了一种无法驾驭的乐趣。
    这种乐趣完全地控制住了她。
    她心底的愿望如此强烈,简直难以遏止,以至于她顾不上一切羞耻和胆怯,为了这个愿望,她的自尊心早已无影无踪,只渴望幸福地委身于卡莱尔,她懂得这个具有非凡创造力的结合,她需要他用身体与情感来呵护她,她觉得自己像迷路的孩子,对他缱绻的情意如此真挚而深切。
    他们又像从前那样谈话了,亲近,愉悦,轻松且迸发着智慧,好像每一瞬间都能达成一个容光焕发的决定。
    对奎格琳来说,只有卡莱尔的存在,才能使她的意志不那么盲目。她惊讶于他居然那么早从黄金互助基金组织中抽身而出,而现在越来越严重的美元信心危机正把基金组织拉至崩溃的边缘,并且情况会越来越糟糕。
    “卡莱尔,我们能交换一下意见吗?”
    “战争还会持续下去,河内似乎对政治解决办法不感兴趣,他们一心与美军周旋到底,我们的空中轰炸并没有摧毁他们的意志也没有削弱他们的运输能力。他们相信全世界都站在他们一边,在我看来,他们比我们更强大。这场错误的战争已让我们的金融底气损耗殆尽。”
    “我们很快会面临不愉快的选择,欧洲人关闭伦敦黄金市场在所难免,这会使市场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混乱,无节制的美元过量增发,会造成黄金市场恐慌性的短缺。或者总统有一着令人惊叹的棋,来掩盖这一切。”
    “或者“纸黄金”,或者做点别的什么,总之该有的结果总会如约而至。”
    “我们能做些什么,卡莱尔?”
    奎格琳感觉与喝着高度烈酒的卡莱尔谈论这样严肃而复杂的问题有些愚蠢,但是她又喜欢与他纠缠这些深刻的问题,卡莱尔的思想就像未经打理的原野,自有别样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些不受常理拘束的新的观点在不断地冒出来。
    “我认为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更好。”
    他注视着奎格琳,她唇边淡淡的哀愁正消失在回应他的微笑里。
    “是因为害怕吗?”
    “是因为时机还没有到,机会还躺在一些人的睡榻上。”
    “我等着您告诉我最好的时机。”
    卡莱尔把目光从奎格琳的眼睛转移到杯中的烈酒,酒是水,但也同样是火,重要的是它怎么发挥作用。
    “亲爱的,我想把英国诗人吉普林的诗句送给您,哈金斯曾把这句话留给了威斯特摩兰将军,‘战斗的尽头是白色的墓碑,把新逝者名字刻上,还有那阴沉的铭文:这里躺着一个傻瓜,他曾想夺取东方……’”
    “可惜,威斯特摩兰将军并没有理会哈金斯的忠告,他野心勃勃想在越南大干一场,除了打赢这场战争,他别无他求。”
    “您也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卡莱尔的目光再次与奎格琳相遇,她的目光中有冷冰冰的期待,无动于衷的热切。语言切中她心扉时,她的表情通常就是这样,接着卡莱尔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并且喜欢相信奇迹。”
    然后他很快松开了手去拿自己的酒杯,并且一饮而尽。
    “是的,我相信奇迹,奇迹就真的发生了,我要与约翰逊赌上一笔,他最喜欢下注,而且赌注是黄金。”一种迷人的光彩闪耀在她的眼中,让人不敢久久地注视。
    “不遵守规则的人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是吗?”
    “规则是蛛网一样的细节,缜密的思虑。”此时,奎格琳更深刻地认识到“酒的确是个好东西。”特别是对卡莱尔,它能赋予激情,智慧,灵感……
    其中有美妙的感觉,让奎格琳非常兴奋,她小心翼翼地饮着烈酒,让它慢慢地流淌在肺腑,很快就感觉到它们随着血液通达到了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同时她对卡莱尔的念想又炽热起来,如此的迫不及待,带着久久以来心向往之的渴慕。
    壁炉的火越燃越炽,直到她的手心开始潮湿了起来,她看卡莱尔的眼睛开始有了眷恋与别样的元素,这些卡莱尔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一把上好的弦琴(二)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bjbsr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