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等一段时光,它不会亏待你。
1.
八年前大竹村的小山坡上,彼此有个稚嫩的约定。
周樟知和春晓要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起床刷牙。
可是,很多事情并不是想了就能成的。
周樟知凭借一条模糊的留言线索,已经找了春晓快八年了。能有几人经得起八年?
朋友们基本都在劝说周樟知,放弃寻找春晓,毕竟他已近而立之年了。
2.
凌晨近一点,周樟知关掉厕灯,擦着头发从厕所出来。他又熬夜了。
他坐在电脑前,将毛巾随意搭在一旁,眉皱成“川”字。打开邮箱点开发来的合同,他正为与美国BV公司的合作烦恼。
几日前飞去美国,本谈妥的合作,昨夜又有了新的增加条件。需要再飞一次美国。
其实,他明白BV公司是想考验他的能力。
他不怕。他从苦寒子弟做到总经理位置,绝非庸弱之辈。单手撑着下巴,正考虑如何妥当处理新的条件时,电脑右下角弹出收到新邮件的提示。
他瞥了眼,视线回到合同上。停留了一瞬,立马再看向右下角的新邮件。
发件人——春晓。
他愣愣发忡,平静的心频,蓦地加速。
是她?是她吗?会不会是她啊?
希望是她。
周樟知激动地,手不自觉地微颤。尽管,他努力扼制了。
他点开邮件:“亲爱的樟知:
你过得还好吗?周叔叔的身体还好吗?小山坡还在吗?
啊,几天前我就回国了。现今才只得到你的联系邮箱。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下面是我的电话号码。明天见。晚安。
春晓。”
是她没错。
他找了八年的春晓啊!
周樟知拿起手机输入春晓的手机号,原是要立即拨出去,大拇指停留在绿色拨号键上。最终存为联系人,按了熄屏键。
这会儿,她大概睡了吧。
反正明天会见的,多等一会儿也无妨。都熬过了魔咒的七年,还有什么熬不过呢?
他只要脑中一浮现春晓的名字和面容,就思念地不能自已。故而,朋友们才总是劝慰不了他吧。
可是,另生一种忧愁萦绕。
其一,明天的见面。
其二,明天有事关重大的出差工作。
两件事绞在了一堆,更令他头疼。
不知何时,便这样沉沉地睡着了。
在梦里,他回到了八年前。
他的过去。春晓的过去。
3.
还小的年纪,周樟知和春晓从小学认识。
大竹村是他们生活的地方。准确地说,是衣着光鲜的春晓和她妈妈,突然入住大竹村。她也就那么轻而易举,闯进了周樟知的生活。
春晓可爱漂亮,身上带着大城市的气息。正因这样,大竹村的孩子们并不喜欢她。
大人们亦不允许自家孩子,同春晓玩。
有流言说春晓妈是做站街流莺的,不干净。
所以,两母女在村里皆不受待见。
周樟知听到这些话,权当未听过。他年纪虽小,对村里的妇人是了解的,没事总爱找乐子。
不幸,美丽的春晓妈成了乐趣。
但,春晓妈似乎不在乎荒谬的谣言。照常送春晓,照常生活着。沉默寡言,连带着本就少言的春晓愈发沉闷。
跟同学相处不融洽,顽皮的同学用谣言攻击她,欺负她,使得她开始自卑。
那天放学,周樟知实在看不过眼,吓跑了欺负春晓的一年级生。低年级总是有点害怕高一个年级的学生。
此后,春晓竟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周樟知。
每次都是轻声轻语地说,“谢谢”,“对不起”,跟一个小尾巴一样。
在田埂上周樟知走前,她就埋着头走后,偶尔会撞上他,然后一脸惊慌失措,往后退。他时常故作严肃:“请你不要再跟着我行吗!”
她怎么也撵不走。
久而久之,周樟知不能再镇定地忽视春晓了。
苍苍的大山模糊又真实,连带着情感也一样。上天老是让他撞见她被欺负。
因为那些欺负,她变得胆小、怯弱。
在有明朗的月的夜晚,周樟知望向窗外,决心保护这个小可怜。
时间天生有这般能力,让人心软,让人动情。
只是,春晓的妈妈对女儿的保护欲更甚。看见他们走在一起,立刻就叫走春晓。
可这不足以成为阻碍。
这个小尾巴从七岁跟到樟知挺拔的十八岁。彼时,春晓正值十六年华,亭亭玉立的少女。
变化的不仅是光阴,变化的还有情感。
高三那年,他们迎来了最大的考验。
从大城市里来了批人,说高三学生只要学习画画,更容易考上大学。
周樟知不愁考不上大学,他愁的是考的不是最好的大学。辜负了辛苦劳作的父亲,辜负了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不能实现他和春晓在小山坡上,共同许下的誓言。
一起工作、一起吃饭、一起起床刷牙。
是的,他们相互爱慕,这种纯美的爱慕,两人在外都掩藏得极好。
4.
樟知当天放学,看到地里弯腰锄地的父亲,寸头间的白发藏不住。
他握紧拳头,鼓起勇气走过去:“爸,我想去北京学画画,考最好的大学。”
父亲抬头,双手搭在锄头把上,问:“要多少钱?”
“一万二。”
“好,爸支持你。”
周樟知转身就哭了。
一万二对于他们相依为命的父子来说,不是笔小数目。
父亲要辛苦多久才能挣到啊!
他辞别父亲、春晓,带着一万二同那那批人去了北京。
六个月时间,学画的近百人,成功考上好大学的不足二十人。
其中,周樟知被清华大学录取。
回到大竹村,照村中乡俗,考上大学要大肆庆祝一番。
一来祝贺,二来让人沾沾喜气。
樟知考虑到家里的经济情况,不想办酒席。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欢喜且忧。
春晓满脸高兴下,匿着失落不舍和一丝浅薄的担忧。聪明如周樟知怎么察觉不到,她那情愁呢。
他带着她走过,他们走过无数遍的田埂小路、竹林,淌过的小溪,爬过的山坡。
站在小山坡上,周樟知青春期里第一次牵春晓的手。
两人的脸色绯红,像是喝了一种别样的酒。
春晓有女孩的矜持,弱弱地挣了一下,挣脱不开,羞涩地不敢抬头。
小山坡上可览大竹村全貌,炊烟袅袅,黄牛匆匆地被赶回家。隐约有喧闹的喜乐缥缈入耳。
周樟知忽然牵起春晓另一只手,她抬起头,他款款注视着她,郑重地说:“别担心了,在那边我会按时给你写信,我会时刻想你。”
一句我会时刻想你,消除了春晓担忧樟知会被繁华的都市,自信漂亮的女生,所改变本心的愁。
她不是不信他,她是太爱他,太怕失去了。太不相信那个无处不在充斥着诱惑的城市。
在她幼年的记忆里,城市生活印象并不美好。
最最重要的,她是太没自信了。
父亲仍是了操办酒席,在热心邻里的帮助下,宴请了村里所有人。
二人回去时,锣鼓喧天,鞭炮炸响,欢声笑语。周樟知不懂人情世故,父亲却得帮他。
帮他给村里人留下好口碑,而不是一个考上好大学,就忘乡俗,骄傲自满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清贫,父亲把最好的留在他碗里。樟知夹给他,他笑着夹回樟知碗里,叹道:“爸牙齿不行了,你多吃点。”
父亲山般厚重的爱,樟知心如明镜。
尽管母亲一再严令阻止,春晓依旧往周家跑,帮周樟知干活。
周樟知更多是给她补习,春晓成绩上等,是有很大可能和他读同一所大学。
春晓亦朝这个目标努劲儿。
春晓妈渐渐不阻挠她了。睁只眼闭只眼,嘴上还是要说,实则由她去。
最热的一个月将要过去,村口送别的一大波人中,春晓很不显眼。她眼含泪,握拳对周樟知笑,以示鼓气。
也似在为自己。
周樟知挥手告别,踏上新征程。
此去年久,互自珍重。
大学里每个人学着各异的东西,樟知感觉比忙碌到步伐都是匆忙的高中时期,更为繁忙。
周樟知展开字条,一行隽秀字体:樟知,我和妈妈被父亲接走了。未完待续
本文发表于《预见遇见》实体杂志2016年版第3期,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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