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崖顶
近来,江湖并不很太平。沉寂多年的“魇影阁”突然现身江湖,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了白道的几个门派,手段凶残狠辣。
“魇影阁”此举无疑是不将白道放在眼里,一时之间,各派掌门皆震怒,一面遣门中弟子前往被灭的门派查看情况,一面传书“泠天山庄”,希望盟主能出来主持公道。
是以,“泠天山庄”的弟子尽皆被派出庄去配合各门派,捉拿“魇影阁”门徒,希望能为逝去的武林同道报得血仇。
当是时,“泠天山庄”内,守卫皆空,形同虚设。
夜间,暮璟静立窗前,仰首沐浴薄凉月光。
此次“魇影阁”倾巢出动,必定事出有因,且与我们“泠天山庄”脱不了干系。无论发生何事,我只希望你能陪在泠儿左右,护她周全。
神思幽幽之际,庄主清远的声音还响在耳畔。
暮璟自认为已将心思内敛,却不料他们对一切都了然于心。聪明如他却也不知,世间有两样东西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一是爱情。
只是,奈何清远与暮璟都料到事态严重,却料不到这一切来得这样快!
暮璟回想,那其实是一个平静的午后,事情发生的毫无预兆。
而实际上,所有的事情都有着多多少少的先机,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又或者注意到了也无法从中预料些什么罢了。
那一日午后,阳光盛好,天空高远,碧蓝无垠,满园的兰花更更迭迭,醉人的香气盈满园。暮汐依是拖着哥哥在园中散步,二人走到“兰墨阁”前,突见前方一个人影疾速向阁内奔去,看背影十分像是清越身边的老谋士,暮汐一时好奇便拖着他想跟过去看看,谁料,还不待二人接近阁楼,那人便扛着苏婉兮出来了,身影一展,便飞出好远。
“汐儿你去通知庄主,我跟上去看看。”
“好。”
只来得及留下这句话,他便运起轻功追了上去,出了山庄,那人一路往山道行去,暮璟识得,这是去往“凤扆崖”的路。
暮璟将腰间短笛掷出,欲阻住那人,却不料来人轻功了得,辗转腾挪间躲开短笛,飞出数丈远。
暮璟紧紧追在他身后,那人在崖顶停住,放下苏婉兮,转身看着暮璟,眼神测测:“就是你,抢了我外甥的女人?也不过尔尔,哼!”
暮璟欲攻上前,那人却一抬手,道:“我要找的人可不是你,是你身后那个。”
暮璟转身,瞧见山道上清远江威天以及清泠正亟亟而来。清远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再不是前几日站在清越身旁的长须白眉的老者模样,而是自己寻了十多年想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江威天一见眼前之人,浓眉拧住,“曲烈,十多年过去了,你还不死心?!”
曲烈哈哈大笑:“死心?我为何要死心?此番掳来婉兮却不单只因我一人之事。”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清越从一旁的灌木草丛中走出来。
“越儿,这是为何?”
为何啊。清越抬头,似是跌进久远的回忆里,那一年,师傅师娘为他和泠儿赐婚,那一日,他欣喜若狂的想要去谢师傅师娘之恩。然而,谁能料到,他居然会在“兰墨阁”前听到那一番话。那一番话,让他知晓了父亲母亲的死因,亦让他落荒而逃。
“为何?你可还记得,我本应叫兰越的。”他眼中有汹涌的恨。
“我自然记得。”
“那你可还记得,我的生身父亲兰阙,前武林盟主,‘泠天山庄’真正的主人是怎么死的?”
“这……”清远正在思忖该如何同他说明,这番情景落在清越眼里却变成了作贼心虚。
一旁的曲烈却抢白道:“怎么死的,自然是因他那亲爱的义弟,如今的武林盟主见死不救死于敌人之手。清远,你说,是也不是?”
江威天愤然:“曲烈你血口喷人!”
清远正欲开口,清越却已然如崩断了的弦,不想再听任何解释:“纳命来!”
江威天刚要开口解释,曲烈已然欺近身前,江威天双目瞬间通红,“小人受死!”
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清泠站在原地,“凤扆崖”顶的风吹得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双目迷蒙间,寒光闪过,清越手中的剑已然没入清远左胸。
“爹!”不再是往日的清冷淡漠,不再是往日的意态闲适,这一刻的她显得那样惊慌,那样无措,那样失魂落魄。
“大哥!”重伤跌落在清远身边的江威天厉声疾呼。
汐儿哭喊着:“舅舅!清远舅舅你们没事吧?”
暮璟紧跟在妹妹身后,然而,先两人一步到达清远身边的却是被曲烈掳来封住穴道放在一旁的苏婉兮。见清远受伤,她再顾不得解穴时间未到,紧咬朱唇,冲破穴道踉踉跄跄奔到清远面前,面容戚戚。
“阿兮……”他唤她,“对不起,曾答应过,一定要死在你后面的,如今却要先离你而去了。”此后,我离去后的孤冷岁月,都要你一个人独自度过了。
苏婉兮眼中有泪,却悬而落,她笑,“这一次,我允许你对我食言。”
悲伤绝望的气氛萦绕在凤扆崖顶,任凭清风猎猎也吹不散。
清远离去的那一瞬间,凤扆崖顶格外的安静。片刻之后,风再起,曲烈得意的笑声响起,苏婉兮的喃喃声响起:阿远,黄泉路上,请等我一等。
然后,众人便看见苏婉兮轻柔的倒在清远身旁,唇角弯弯,如梦中酣眠。只是,这一次,她却再也不会醒。
没有雨,没有风,只有温煦暖然的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空,洒下橙色光晕,只是那日光却晒不化崖顶众人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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