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楚是我第一个朋友。鹅脸蛋,齐耳短发,右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大眼睛,双眼皮,说话的时候黑眼珠水汪汪深不见底。
我们俩什么时候腻歪在一起的,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似乎从上小学一年级就开始一点点靠近,之后就成了必须上下学一起走的姐妹花,手拉手或者臂挽臂,走在家与学校之间那条长长的、曲曲折折的路上,有说不完的叽叽喳喳,有笑不完的嘻嘻哈哈。
阿楚家有一个大她三岁的长头发姐姐,还有她的阿叔。我们乡下的孩子都被要求喊自己爸爸“阿叔”,喊自己妈妈“阿姨”,刻意从称呼上拉开距离,原意只是为了在那穷困的社会里可以养活孩子,慢慢则演变成习俗,几辈子就这样喊下来了,少有人去更改。
阿楚没有自己的阿姨。在她幼儿园的时候,她的妈妈因为一场病去世。第一次去她家玩,四处参观后,我随口问她怎么妈妈不在家。
她的眼睛立刻红了,抿抿嘴说:“我阿姨一早就没了。”
我才知道,原来一个家里是可能没有妈妈的,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妈妈,不是每个孩子放学都可以像我一样还没进家门就在晒谷场上大喊:“姨啊——我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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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楚家的房子很大。推开两扇大木门,首先是一个小小的门厅,门厅走上三两步便连着蛮宽敞的天井,天井再往前又是一个小小的厅堂。
天井右手边是一个小菜园,种着金银花、白菜和萝卜,还有其他一些蔬菜。菜园一头是一个简易搭棚的厕所,另一头是一个鸭寮,里面有十几二十只嘎嘎嘎的小鸭子。
天井和门厅的左手边是三间房子。挨着前门厅左手边是小厢房,准确说是柴火房,因为里面有一个大灶台,灶台上还有一个特别大的鼎,逢年过节需要做发糕、红粿鼠壳粿等大型的厨房活动时,就必须用上这种灶台。因为我家也有这么一个灶台。我经常在灶台肚子里埋地瓜,等发糕蒸好了,埋在炭火下面的地瓜也烤好了,特别特别的香。
小厢房上面有个小阁楼,这是阿楚和姐姐的房间。摸着小木梯爬上阁楼,幽幽暗暗,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姐妹俩在阁楼上打地铺,草席上铺一个薄薄的小褥子,两个枕头和一床被子,还有一顶蚊帐,床尾的地方有个深色的木箱,那是她们俩的衣柜。
小厢房隔壁是另一间同样小的房间,除了摆放杂物,更多的是存放阿楚爸爸做的许多玩偶小人、纸马、纸房子。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惊呼“好漂亮”,一问才知道是阿楚爸爸手工做的。她和姐姐偶尔会帮忙糊一下纸箱,她说:“阿叔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让我们帮忙,平常不让我们动这种东西的。”
我一脸羡慕的样子,问阿楚:这些东西做好了是送去剧场还是给木偶戏剧团的人啊?
阿楚睁大眼睛看着我,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她问我:“你不懂这些吗?这是给死人烧的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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