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读了篇杂文《中国人的心理》,我也想说几句话。
文章开头说,“中国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肯努力,说白些,就是好吃懒做。”我读作者简历得知,马老先生发此文时,已是九十五岁高龄。我颇为不解,老先生如此高龄,何以还如此激烈?至于有“最大”,则必有二大、三大、若干大、最末大,各是什么?作者没说,自然我不得而知,我姑不说什么吧。
我想就作者的举例说几句话。
他举的第一个例子是两个叫花子说理想:一个说他要买五百石米,睡觉就睡在米堆里,饿了就左一口、右一个地吃,岂不快哉!一个说他要买一大堆棉絮,困了就睡在棉絮里,上下左右围裹得严严实实,暄暄腾腾暖暖和和岂不赛神仙!
很明显,作者对此二位叫花子是颇持鄙夷态度的。
我也想起了高二时我的富有学问的赵华三老师给我们讲的一则笑话:二措大坐而论志,一曰,“倘得志,当吃了睡,睡了吃。”一曰,“倘得志,当吃了又吃,何暇睡耶?”顿时,教室里腾起一片笑声。毫无疑问其中也夹杂着我的。
可以描述一下当年我的那副尊荣:黑红的常年蒙着灰尘洗不净的脸,短而硬乍煞着的乱毛窝似的头,对峙着老是合不拢的两个大而厚的唇,大夏天穿着一件军绿色涤卡上衣,脊背上洇满“地图”,脚上一双松紧口黑布鞋,前头张开着大口,露出着我那不甘蜗居的大脚趾头,一脸懵懂,张着大嘴,笑个不止,看似可笑得很呀。我的笑声淹没在同学们的笑声之中。
很明显,这二则笑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换汤不换药,也许一个是另一个的翻版也说不定。
很明显,赵老师、我的高二的同学们对此二措大也是颇持鄙夷态度的。
当时我也是大笑、特笑而不止。很明显我也是笑二措大的鼠目寸光,小肚鸡肠。
那之后以至于今的数十年间我还鹦鹉学舌,多次讲起这个笑话,听者大多也回报以或大或小的笑。
现在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笑人家实在好无道理。
“措大”之为何物,我不得其详,叫花子之为人,我颇耳闻目睹。人家说人家的理想,比人家的志向,我笑的是哪门子呀?
而况,以我当年之境况,与叫花子,何异哉?即今,我与措大,何异哉?
所谓人穷志短,得过且过。难道非得人家行乞闾里而心怀治平吗?
岂不强人所难。
即如斯人,又有何冲天之志哉?
还是实际点好。我想起了流传于鄙人乡间的一句歇后语:要饭的不走——是个门。日暮途穷,四顾茫茫,有个房檐趁趁,强如荒郊野外岂止数倍,喜出而望外,心满而意足。这就对了么!
至于“倘他日发财,阿拉下馆子,当门而坐,一脚跨在板凳上,高声大嗓喊两大碗烩面,吃一碗,倒一碗”,爽气倒是爽气,就是有点浪费了。我想,这不符合准叫花子的行为习惯吧。
关于叫花子的段子真不少哇。
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比起“吃一碗,倒一碗”,比起“是个门”,买五百石米和一大堆棉絮者,堪为娇娇矣。何笑之有?何笑之有?
对于长年累月饥肠辘辘不得一顿饱餐者,最美好的愿望当然非“吃了又吃”莫属了。
难道是当皇帝吗?
还是实际点好。
我改了微信名,有朋友颇不解,“干脆叫回回得了。”当然她这是望文生义。
岂不知,我从“斯人也”,摇身一变,而为“回也”,正是“实际点好”的切实体现:“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回也不改其乐。
上什么山唱什么歌,求全责备,千篇一律,有什么好?
人各有志,五十步也好,一百步也好,千里之行也好,自己只管走去,何苦你笑我我笑你呢?
行笔及此,我豪气干云,冲着马老先生笔下之二叫花子,我遥遥深施一礼,由衷地道一声“佩服,佩服。”
马老先生举的第二个例子是一个池塘里的一群青蛙,聒噪着玉帝给它们降一个王下来,玉帝不耐烦,降下了一条赤练蛇。赤练蛇真不含糊,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青蛙们吞吃干净。
赤练蛇的食量真好,青蛙活该。
异想天开,一群八五头青蛙要啥王呀?
还是实际点好:有蚊子、苍蝇、蠓蠓虫尽管吃着,吃得肚子鼓鼓的,实在高兴了,按捺不禁,就喊它一嗓子,不就妥了,要啥劳什子王呀?
看得出来,马老先生著作此文,态度甚为严谨,字里行间,痛心疾首。我却出来打岔,实在不敬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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