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怏怏地睁开了双眼。
一车子的人。
周边站着的坐着的都盯着我。
靠近车门和驾驶室附近的人也大都扭过头,
从胳膊肘处,肩头上....
用他们探询地目光,往我身上扫射。
”小姑娘,你是到横岭镇上的?“
旁边的阿姨一只手仍在使劲地扇着报纸,
一边关切地问。
我点点头。
冲她摆摆手,示意不必为我打纸扇了。
她额头上堆起的几处年轮折皱里已在往下淌汗水。
“你一个人出来的?是来县城办事?”
阿姨仍在扇着,只是动作缓了些。
我不想回答,
不想开口说话,
几乎无意识地再次点头。
阿姨见我气息平稳,估计也没大事,
脸上的神情放松了些。
“你是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
“是不是去学校查了分数?”
一位身材微胖,戴着太阳眼镜拎着黑色皮包,
看上去象在政府机关工作的年轻男人,
研究似地打量我几眼后,小心翼翼地问。
我微微一怔,垂下眼帘,点头。
感觉身上有某处伤口正在再次张开。
“那你....是成绩不理想?落榜了?”
他接着说。
“落榜”两字蹦进我的耳朵时,
我整个人一紧,
象是有东西堵在喉咙管,
然后又被人猛拍了背。
那东西便突地溜出了口。
我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一摊液体热热地流到我的手指间。
“吐了?”
阿姨十分体贴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叠发黄的纸。
我接过来将嘴角擦了擦,把手上的液体清掉。
“吐出来会好受一点。”
“落榜的学生占大多数,小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
立在车门把手边上的一位大姐望着我,眼神里盛着怜悯。
“我要下车!”
我被自己突然发出的大噪门吓了一跳。
车上的人也都懵了。
“你不是到横岭镇吗?还有一个小时呢。”
旁边的阿姨站起身,拦住我。
我只得又坐回去。
中巴车全然不顾我的狼狈,
仍然一颠一颠往前急驰。
年轻男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有些难为情地冲我点点头,
说声“对不起!”扭过头去。
“别说话,人家正伤心呢,别往姑娘伤口上撒盐!”
“这姑娘受打击了,得告诉她家人,防着点!”
“每年高考分出来后,总有学生娃子想不开寻短见.....”
“喝农药的跳河的....太可惜了!”
“呸呸呸,别瞎说!别让小姑娘听见!”
隐隐地声音压抑着在空气中喘息,
各种眼神偷偷地从不同方向瞟过来。
我只能装聋作哑。
除此之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车子摇摇晃晃。
停了开,开了停,
有人下,有人上,
终于一个小时后到达终点站---横岭镇。
出了车门,缓缓走出车站。
从横岭镇到家还有十来里路。
我犹犹豫豫,
不知是不是该去父亲的店里取自行车。
他问我结果,该如何回答?
如果我告诉他,落榜了,
他是不是很失望,很痛心,很后悔?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休不停。
忙忙碌碌,收蛋卖蛋,
供我读书供我伙食供我来回车票供我穿用,
结果....
我以“落榜”两个字回报他?
还有母亲,
她本来就认为女孩子读书没有什么用,
最后不也嫁给别人家了?
这下好了,这么多年的钱白花了,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是不是该责怪父亲,
“早说了不要去读,不要去读,不听!”
“你看,竹篮打水一场空,浪费了钱也浪费了时间!”
“这三年要是听我的话在家喂猪喂鸭喂牛也能挣不少钱了。”
还有哥哥嫂嫂们.....
他们将用怎样奚落的眼光看我?
烈日当空,无风。
树叶儿也被晒焉了,无力地低垂着。
脚底象踩在油锅一般滚烫。
我逡巡畏缩, 踌躇不前。
“姑娘,人生之路,悠悠漫长。”
“偶尔有些挫折坎坷,挺过去就好了。”
有人说。
我扭头一看,
正是车上那位戴太阳镜拎着黑色公文包的年轻男子。
我没有兴致与人攀谈,
更没有闲情与陌生人讨论人生哲理。
出于礼貌,
我冲他点点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老天拿走了你的独木桥,是为了给你一条光明大道。”
他再一次一本正径地说。
嗤!
我不以为然。加快脚步,往南走。
光明大道?
对于一个落榜的农村女娃子来说,
哪里有什么光明大道?
“其实,你还有机会!”
那个人似乎不死心,跟上来。
我停下脚步。
机会?
我象一个迷失在沙漠的人,两眼无神。
命运之神已经抛弃了我,
还能有什么机会翻身?
“对,你可以选择复读。”
那人站到我面前,眼神坚定。
复读?
(引子完,正文下期开始,希望得到朋友们的喜爱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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