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强度下来，方博觉得怪累——单纯就是训练累的，至于许昕在经历一个月的沉默后又单方面挑起战火，于方博而言没太大影响，他早习惯了，这种日子过久了也就成了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要问到底多久了，方博自己也算不清，谁会去计算自己跟讨厌的人相处了多久呢？
方博惦记着下个月有一场公开赛，正考虑要不要晚上去球馆给自己加练，马龙就敲开了寝室门告诉他晚上要临时开个会，估计跟下个月比赛有关。行，去呗，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名额变动，自己最近的状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一切照旧，听着教练七七八八提点总结了一下最近状态下滑或进步的人，方博有点昏昏欲睡。
“……好，大家参加下个月单打的就是这样，再接再厉，从明天起刚好整一个月，进行专项适应性训练。至于双打，这里有个名额变动要跟大家说一下，继科腰伤反复，教练组决定降低强度，放弃双打，那继科的位置，最后协商让最近表现不错的方博顶上。方博，怎么样，没问题吧？”
方博还有点懵，教练已经转头朝自己的方向望了过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赶紧点头，能多参加比赛，那谁不乐意啊。
既然是双打，那搭档是谁？方博隐约记起跟张继科配双打的好像是……许昕？
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那就这么定了，两对双打，调整成许昕/方博和林高远/樊振东。散了！”
生活处处是惊喜啊，无所谓，拿个冠军比什么都强。
“博哥，恭喜呀！冠军锁定呀！”
“哥，这还没打呢。”
“昕哥跟你配还担心什么。”
“去去去去去……”
“要是拿冠军了可得请客啊！”
……
队友之间的闹腾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人就都散了，方博一个人站在原地，用力揉了揉脸。
“啧，揉什么，褶子揉不平。”耳边的声音离得很近。
方博不动声色地向另一边靠了一步，才回过头看那个人。
许昕站在面前，少年有着修长的身材，似笑非笑地握着球拍看他，松松垮垮又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步，两人的鼻尖快要碰上，方博微微后仰着，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扑打在自己的鼻梁上，明显高于自己的身形投下阴影把自己包裹在暗中，方博皱了皱眉，许昕像是发现什么好玩似的笑了，一歪头，故意用气声把话吹进方博的耳朵里：
“练不练呀，搭档？”
“博哥博哥，你半边身子怎么老打不开呀？”林高远疑惑地用拍子比划着方博和许昕之间。
许昕道：“博哥他手残反复，体谅一下。”
方博抬眼看旁边的许昕：“那昕哥是肩残还是腿残反复，球来了怎么不让让？”
许昕扬了扬眉毛：“眼残，体谅一下我近视。”
方博回过头不再说话，俯下身准备对面的发球。
几板过后，对面又给了一记正手位的球，方博这次没有犹豫，迅速移动过去直接上手抽，胳膊意料之中地触到了那个人，继而身体顺着惯性撞在了一起。
第二次又撞在一起。
第三次。
四次。
方博停了下来：
“许昕……”
许昕微微转头，近距离看着方博微蹙的眉，平日不起波澜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丝抱怨和无奈，许昕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情不知为何好起来，内心被某种近乎愉悦的满足感点点充斥，他牵了一下嘴角，回过头，向对面挥了挥拍表示继续。
接下去的训练顺畅了许多。
“一个小时了，接下去要不要练单打？”小胖提议，毕竟这四个人也都要上男单。
许昕道：“好啊，那我先跟方博练，你们俩对练，明天交换。”
方博发现许昕心情不错，表现在他单打时没有恶意破坏节奏。这样最好，提高效率，许昕一时兴起浪个几分钟一小时，自己可不想，手伤之后每一次的训练都是宝贵的，都是紧赶慢赶的金子时光。
训练结束后两人击掌，许昕挑眉一笑：“博哥今天真赏脸，咱俩训练啥时候击过掌？”
“那就今天吧。”
“博哥心情不错啊？”
“昕哥心情也可以。”方博边说边走到场外拿工具捡球，球馆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这边只剩许昕方博，另一头小胖和高远已经开始捡球了。
俩小孩捡球也并排，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嘴巴停不下来，从方博这个角度看去，还能看到高远侧头时笑弯了的眼睛和不加节制扬起的嘴角。
高远笑完，余光瞟到了他们：“博哥昕哥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小胖捡就行，这边都快完了。”
许昕刚把扫完的一篓倒进球框，瞥了那头一眼，乐了：“捡球也要重效率，你跟小胖并排捡可还行？”
高远在另一头又笑弯了眼：“行着呢！你跟博哥回去吧，我们慢慢捡。”
许昕点点头：“好咧，辛苦你们，明儿就我跟博哥捡呗！”
得，方博放下工具，皱了皱眉。
好日子没个头。
偌大个球场，许昕方博如约履行昨天说的捡球任务。
方博耳听着后边扫球的哗哗声越来越响，一路到了自己身边：“你不去捡那半边的球，跑这里来干嘛？”
“那边太远。”
方博顿了顿：“行，那我去。”
没过一会儿，又是一阵哗哗声由远及近，方博的太阳穴开始痛了：
“许昕，好玩吗？”
“我就这么扫过来的，怎么，有意见？”
许昕的无赖本事一流，缠到把人烦死为止。
“昨天，小胖和高远是这么扫的，那是因为他们关系特好。”方博依旧低头专心扫球。
“嗯？”
“可是以我们的关系，那应该远一点才对，不相往来更好。”说完抬起头，望向一边的人。
对面的人有安静的神情和黑白分明的眼睛，许昕看了一眼，低头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我们没法老死不相往来，我们是永远捆绑在一起的敌人，方博儿。”
操你妈，哪里来的中二台词，跟马龙学的吗？方博忍住腹诽，但没忍住手上动作，一使劲，“啪”地杵碎了一个乒乓球。
“啧啧，看看，你这脾气可不行。”许昕的语气愉快起来，“得学会沉得住气啊小博儿，刚训练的时候也是这样，反手不会还急，急什么？平时没少练吧，临上场就跪。”
方博默默去扔了碎掉的球。
又是他的上风。
是，许昕的能力是比他强，他有资格这么说，哪怕是惹人厌的腔调和幸灾乐祸的语气。
场馆里，两个互相讨厌的人一左一右扫着球，两条影子拉长又缩短，消失又再现，像被捆绑着走，直到灭了灯，一起走尽黑色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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