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湖北的一座小县城。上大学那年,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我父亲第一次出远门。父亲领着我,来到县城的火车票代售点,买了两张连号火车票。
我摸着车票看了许久。“K196”,这是车次,124元,这是票价,真贵呀,两张就要248元。两百多呢,除了我的学费,家里没有过这么大额的支出。出发前几天,父亲打听怎么去汉口。大巴车司机告诉父亲,开点是早上七点半,路程大约三个小时。
出发那天,父亲背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买了方便面和饼干,用透明塑料袋装着。一路上,我很是窘迫,觉得父亲拿太多东西了,透明塑料袋里论斤称的卫生纸和北京方便面暴露了家丑。颠簸三小时之后,终于下了大巴,临下大巴前,父亲问司机怎么到火车站?司机告诉父亲,到前面路口左拐,坐116路车。那时,导航软件还未兴起,父亲在前背着包,我在后拖着新买的行李箱,找啊找,终于找到了。父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零钱,等到公交来,我们就上了车。车上人很多,我们站了一路,我瞥一眼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和父亲一路无话,就这样到了火车站。
我们顺着路牌来到进站口,排了十分钟的队,却发现暂时进不去。我和父亲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或许是前几天说了太多话,我和父亲没有话说。我打量着火车站,最高处是繁体的汉口两字,比高中校牌还要大。广场上多是两人同行,前面的中年男人东张西望,后面的孩子带着兴奋劲儿指着路牌。我黯然低头,我和父亲在旁人眼里也是这样子吧。
很是幸运,我们碰到了顺路的一位哥哥。火车上父亲和他亲切友好地攀谈着,我玩着手机,毫无兴趣。我很少看到父亲与我的同龄人亲切交谈的样子。高中三年,他总是给我做好吃的,叮嘱我多穿点。高考之后,我还是我,没想到父亲却变了个人。
来到石家庄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六点了,父亲走在前面,问别人怎么去学校?问明了公交车次之后,我们就在那等。
后来,这辆公交车,我坐过很多次,却怎么也回忆不起那次的情景,只记得车边的扶手和陌生人好奇的眼神。下车之后,我和父亲顺着人流,来到一个铁门前,路越走越小,两边都是围墙,父亲总疑心走错了,后来,转了个弯,一个五层楼上挂着横幅:“土木工程学院欢迎2014级新生学子”,父亲才松了口气,又带着我领行李,带着我在各种单子上签字,带着我在校医院体检,带着我找宿舍,为我挑了下铺。之后父亲和我告别。
第二天父亲打电话过来,说:“别惦记我,找到招待所了。”我哦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此刻我的眼泪掉了下来,今天我大四了,正坐在汉口的116路公交车上。母亲告诉我,父亲的身体不太好,去医院做了检查,希望我尽快回家一趟。我在公交车上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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