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西湖和冬天的西湖,图一是15年夏天去的,图2是16年冬天的。年份不同,季节不同,每次去的心境也不太一样,但是西湖给人的感觉是美啊,美到骨子里的极致,她是真,是善,是美,是张岱的《西湖梦寻》,亦是我的《梦里西湖》。
何为真?夏天的西湖,犹如一面蓝色的镜子,一尘不染,一层接一层的涟漪有节奏地缓缓舞动起来,湖风徐徐令人无法抑制地享受,天青如镜,云若烟雨,似真而非真,说假亦不假,愿泛舟湖上,沏一品香茗,弹一调清曲,人非在画中,心已在画中耳;冬天的西湖是一幅水墨画卷,墨黑与墨绿,深白与浅白,残荷与渔舟,断桥与云影,皆成一体,水墨青山,山青墨水,虽无丝竹管弦做乐,我心已得其乐。此刻很想来一场大雪,三日不断,湖中人鸟声俱绝,上下一白,独坐舟楫,前往湖心亭看雪……是啊,面对这样的水墨江南,谁人那颗浮躁不安的心不会平静下来呢,这是西湖的真了。
那么西湖美吗?诗句曰:淡妆浓抹总相宜。于西湖更是相配了。无论是青衫罗衣,抑或金缕玉饰,皆成一美。前者款款而来,轻疏云卷,回眸间公子神魂颠倒,犹如置身薰衣花海,香质无痕,韵留眉间,非眼观可得其美,必得耳听花语,鼻嗅清香,犹有梦幻之美;后者有牡丹之艳,倾国倾城,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近观未至,远观已倾。前者有莲花之韵,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后者亦可以莲花相喻,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莲花也好,牡丹也罢,亦毋论薰衣草或野花谁更能表现西湖之美,全无定论,唯看心境而定。心清则淡,心浊则妖。寻一方宁静,荷花相宜,粉白相间,清幽淡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相爱的两颗心相互邂逅,则喻为百合,薰衣草抑或牡丹也毫不矛盾,人有心意,花亦有花语,是花,总有自己的美,一如闺阁小女大家闺秀,或沉鱼,或落雁,或闭月,或羞花,如今还有豪放的女汉纸,或形美,或质美,或气美,往往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你容颜。纳兰词,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也想插一句,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卿。西湖之美,已超凡脱俗,意趣高矣。
然冬天西湖之美,唯断桥残雪与残荷颓韵耳。断桥非断桥,残雪亦未曾得见,只有残荷,李义山有诗曰: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君可知,有这样一种美,跨越时光的长廊,繁华凋尽,美艳落尽,拂落千年的文明,寂寞在露重的秋,曾经"婀娜别致处,清雅飘香来",如今失去了取悦人的颜色,一池残荷,颓枝败叶。然而,正如断桥不断,残雪余存,婀娜的不再是芙蓉舞步,清雅飘香亦已逸散云间,但余辉残蓬,清风透骨,生命尽头呈现的是美和精致,是一种内在的婀娜和傲骨,与哀伤无关。
这便是西湖之美了。
中国传统美学三理:真,善,美。真是美和善的基础,不真则不美,不真则不善。浑然天成,鬼斧神工,自然一体,真不真?真!美不美?是的!而人为堆砌,制造一堆不可方物的人造景点,毋说美,早已失真,便显得不那么美了。美是表现形式。美的东西很多,美不一定真,亦不一定善,然不美则很难定义为真,善,也就很难归入美学的概念之中;美不一定是外表很美艳,长得很精致,美也可是心灵的美,涵养之美,知性之美,气质之美,举手投足之间,一颦一蹙,皆成美。那么,何为善呢?善者,乃天地人相和谐,历史与当下相融而已,非一般意义上之善心。善乃中国传统美学之魂魄,之气息。一切善,皆为美,皆为真,人不可逆天地而为,亦不能逆历史而转,不美不真则不善,美而不真或真而不美亦难以为善,必是真与美才可为善,真,善,美丝丝相扣则是美学。
因此园林设计必要顺势而为,和天地之势,融人文之美,苏州园林可为美学大成矣;建筑风格必得考虑风水气候,因此江南有雨巷,屋顶则倾斜颇大,而北境则平顶多矣;相较而言,多数人造景点,凭空而造,既无山势,又无水利,偏得附庸风雅,跟风如流,结果就是不真,不美,不善,何益?
中国传统的水墨画与诗词亦讲究一个善字,水墨丹青,寥寥数笔,跃然纸上,形或许不真,神一定不假,意境之美不可方物,总有遐想留人间,山川、水流、舟楫、渔人、鸟兽,不需浓墨重彩,黑白墨三色即可变化万千。王摩诘之诗,"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大成矣。
西湖,江南之西湖也,梦里寻她,百转千回,何曾不是一种"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夏有夏的音韵,冬有冬的风骨,一想起你,无论怎样地浮躁,无论怎么地不安,都把那尘埃抛闪,把那烦躁除去。梦里西湖,愿再邂逅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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