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江入海口，奔腾的江水在漳州平原上写出一条条豪放的笔画，它们交织错杂，犹如巨龙相盘，在闽南最肥沃的土地写下绵延千年的诗篇。而在龙江之滨，一个神秘的小城埋藏着最地道的闽南味道，这就是龙海。
龙海，古为漳州府龙溪、海澄二县，新中国成立后，行政区划多次调整，二县合并为龙海市，政府驻地为石码镇。我不知何时开始对这厦门对岸的小城有了兴趣，于是一日得闲，就从厦门乘船，溯流而上奔石码去了，江岸显然没有被修饰过，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上午的阳光，给本就浑浊的江水镶上了一层金色。
从码头下船转乘公交，此处与其他中国城市并没有什么两样，宽阔的马路、火柴盒一般的高层住宅小区……然而只一个转角，车拐进全是三四层房子的老街，市井气息便扑面而来了。沿路全是摊铺，“阿公阿嬷”们提着鼓鼓的菜篮子，在这家店逛逛，又去那家店溜达一圈。他们深谙市井中的生活法则，总能挑选出最便宜新鲜的食材。
▲龙海石码镇的骑楼老街，人们依旧遵循着往日的生活准则。| by 行止天涯
下车，中山公园的阳光从高大的榕树叶缝隙中泻下，散落在地面上，顺着光线望去，一群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榕树的树荫下，喝着茶，打着扑克牌。街头巷尾的牌局，往往不乏高手。在这里，牌局的输赢不重要，趁着天气还不热，消磨一会儿时光，同老友们聊聊近日的生活，这就够了。此起彼伏的闽南话，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从语调中可以感受到大爷大妈的快乐。闽南话，作为一种在中国语言版图上举足轻重的方言，在大城市厦门已经几近消亡，只有在农村地区和龙海这种小城市里，才得以发展延续。城市的发展，和地方文化的消失，似乎总是联系在一起。
▲龙海中山亭，见证将近百年的风云。| by 行止天涯
公园之中有一个中山亭，建于1923年，亭有四角，每个角各有两根石柱。亭中原有一块纪念碑，亭前有一对石狮，不过现在都已不存。从公园里向下俯视，一条民国风的老街正对中山亭，向九龙江边延伸过去。老街满是南洋骑楼，行人和电动车在街巷里悠闲地穿梭，好一派热闹的景象。不过石码的骑楼与厦门不同，没有被大规模地改造，显得更为古朴，更有民国旧街的风情。而此处的老街，也没有像中国许多老街古镇一样，被铺天盖地的商业化侵袭，老街里的生活，一如百年前般悠闲。
▲棋牌之乐，往往在于旁观者的叫好与指点之中，人们一聚，市井便来了。| by 行止天涯
来龙海，食，是必不可少的。沙茶面，是闽南各地都有的特色小吃，在厦门被发扬光大。沙茶，作为一种舶来品，起源于南洋，被福建沿海的华侨带回祖国，并与本地风味融合，形成了一种有着特殊地域标识的调味品。
将多种海鲜与香料通过长时间的熬煮，形成鲜香浓郁的底汤，加入刚刚烫过的碱面，和一些配菜，即是一碗上好的沙茶面了。龙海的沙茶面与厦门不同，厦门的沙茶面将花生酱在底汤中熬煮，但在龙海，沙茶面端上桌时，汤是比较清澈的，上桌后，老板再把一勺花生酱淋入面中。在厦门，沙茶面大多可以选择配菜，猪肉、猪肝、鸭胗、鱿鱼、花蛤、蛏子、鱼丸……随意添加，丰俭由人。但在龙海，面的配菜早已配好。在口感上，龙海沙茶面少粉沙之感，汤底更加咸鲜，面入口更滑顺，是不可多得的味觉享受。
▲漳州龙海的沙茶面，往往较早加入配菜，临吃前花生酱随性一淋，香！| by 行止天涯
不过，要说龙海最著名的特产，还属石码五香。在闽南，五香并不是多种香料的集合，而是一种肉卷。将肥瘦相间的猪腿肉做成肉馅，拌上洋葱、荸荠等佐料，加入面粉拌匀，再加入秘制的调味品，裹上腐皮，在油锅中炸至金黄，即成外酥内软，焦香四溢的五香卷。在石码，做炸五香的食肆，最著名的莫过于“石码常满”，炸好的五香条用剪刀剪成小段，蘸上闽南独特的甜辣酱，风味十足。咸、甜、酸，和淡淡的香辣组合在一起，腐皮的酥脆，恰在猪油的醇香与舌尖缠绵之时给予口腔以轻轻一击，撩拨着食客的心弦，不禁让人心中泛起恰到好处的惊喜。在漳州，炸五香常常与卤面搭配，这种吃法我之后写漳州时再详细介绍。
· ▲炸五香貌不惊人，却暗藏乾坤。| by 行止天涯
在石码的街巷里行走，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总能发现许多见所未见的美食，蒸、煮、炸……应有尽有，可惜胃的饱胀感提醒我不得不在饕餮与健康之间做出正确权衡了，于是就先离去了。
▲龙海甘棠佛祖庵，一座充满个性的佛家庙宇。| by 行止天涯
穿梭于街巷间，总能发现惊喜。除了骑楼，老街上还有不少寺庙，例如街边有一个“甘棠佛祖庵”，与中国古典寺庙不同，门口四根红色大柱支撑，墙面漆成黄色，还画上了红莲绿荷，颇有西洋教堂之风。还有一个岔路口边的小寺庙，前殿是中式风格，但寺庙顶却融合了东南亚的佛塔形态与西洋的巴洛克风格，或许只有在龙海才能一见吧。
▲横亘在路中央的小庙。走在龙海，转角处永远是惊喜的未知。| by 行止天涯
美中不足的是，当我即将离开时，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只见一片垃圾直接堆砌在路边，而过往的行人却对此不闻不问。而此后我乘坐公交车时，在城市中也看到了两三处堆放的垃圾，无人清理，与不远处厦门干净整洁的街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由此看来，在小城市和广大的农村地区，对环保的重视程度还有待提高，这不禁让我想起曾经写过的浯屿，（点击此处跳转阅读）从某种程度上说，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古朴的街道，传统的小吃，和满地的垃圾让旅行者在欣喜与厌恶间有些矛盾，但它们代表着管理者与原住民对这座老城的态度——对它的一切视之如故，从这个角度来看，又是统一的。不过说来，路边的垃圾也算瑕不掩瑜，看到龙海几十年未变的模样，我在想：未来这座老城又将走向何处呢？
扫描上方二维码，关注市井天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