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
眼看着这个超长的假期马上过半。放假的日子,时间总像在飞速疾驶,如夏夜偶尔划过天际的流星,极速飞驰瞬间闪过,亮度虽没有特别地增加,却因其转瞬即逝而让人心生留念。
不过,绵绵秋雨似乎拉长了这个瞬间。
秋天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美的。晴天时,阳光热而不燥,照在身上清清爽爽。它帮人们褪去夏天粘在身上的黏腻,也还没有像在冬天那样对它的热度有极度渴望却总也得不到满足的遗憾。秋天的天空升得极高,干净的蓝色铺陈开来,给太阳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它把世间万物都照得闪闪发亮,且镀上一层昂贵耀眼的金边。连偶尔几朵浮云,也要极力让自己显得更白,甚至不惜抻扯成丝丝缕缕,生怕遮挡了这最美时节的阳光。
秋季的雨更是缠绵多情,令人浮想联翩。刚刚过去的暑热季节,大雨总有闪电雷鸣相伴,以唬人耳目,甚至噼里啪啦一阵之后,雨反而躲了起来,让人匆忙一场。秋雨或许是孤独的。孤独的雨总是走得很慢,缓缓滴落,以致行人有时毫无察觉,盯着地面好久,才敢确定“下雨了”。但依然不会太匆忙,这样的雨,暂时不会打湿衣襟,也不会吹乱家里的门窗或者阳台上晾晒的衣物。
秋雨踽踽而来,不愿离去。天雨湿滑,假期立志做“室内游”的人们,有人要补回工作日里缺少的好觉,便不分黑白昏昼,尽把雨声当做催眠曲,一任烟雨到梦中。有人希望放松一下一贯高度紧张的神经,追剧打游戏,聊天刷朋友圈,秋雨与他们倒也无妨无碍,各自相安无事。
也可以读读书。
九月小结,发现当月读书为今年最少,便欲以长假为机,完成几本早已打开却没有持续的“烂尾”书。
滴滴答答的连绵秋雨,洗干净了周遭的一切,雨打窗棂的声音隔绝了世间的所有嘈杂。雨声让世界安静下来,一本好书让心灵安静下来。
手边一本《给孩子的散文》。孩子读的同时,时时发现其中不断有惊喜,如在一条经常走过的小径旁边,突然发现了一朵花开奇异的鲜葩一样,惊叹之余忍不住还要蹲下来细细欣赏一番,不得不离开时也要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索性拿来细读一番。
关于孙犁,除了语文课本上的《白洋淀》,还有什么?原来,他也曾在二十多岁时毕业即失业。只因见过外面的世界,不免在家乡小镇陷入苦闷。他想订一份当时有名的《大公报》,但拿不出订一个月的费用三块钱。为此向新婚妻子张口,妻子舍不得在大喜之日鞠躬磕头辛苦得来的“拜钱”,只好又向父亲伸手。父亲爱子心切,不惜多粜一斗麦子来满足儿子的心愿。一个月过去了,没见到自己私下的投稿被刊登出来,屋内顶棚壁纸却因天雨潮湿需要重新裱糊。妻子想拿《大公报》来用,以冲抵损失。孙犁照做,只是把报纸按照出版日期排列,且把广告部分糊在顶棚上,社论和副刊糊在外面。这样就可以时时阅读自己喜欢的文章了。
这是孙犁在《报纸的故事》中诉说的经历。看完不禁唏嘘——每个时代都不乏怀揣文学梦想、向往外面世界,并为之不断努力的年轻人。
看汪曾祺聊《宋朝人的吃喝》,写和《马铃薯》的故事,以为这位沈从文的得意弟子就是一枚正宗“吃货”。不想,他也很有贾宝玉趁雪去往栊翠庵向妙玉讨一只红梅的兴致。大年初一早上,他爬树摘下带骨朵的腊梅,不止为插瓶欣赏,也还会单把花骨朵剥下来,穿成腊梅珠花送给家里的女性长辈,供她们梳了头插戴起来,互相拜年去。这篇《腊梅花》到此充满了花香童趣、风俗玩赏。不料,结尾一句:“我应该当一个工艺美术师的,写什么屁小说!”哈哈,我差一点笑出声来——这个有趣的汪老头!
恕我孤陋寡闻,当代作家的作品接触很少,这本《给孩子的散文》中收录一篇刘亮程的《寒风吹彻》,让我为之倾倒。细细思忖,这位作者我竟然从未曾听说,更别说读过他的作品了。《寒风吹彻》文如其名,读后让人冷彻心骨,似乎此刻窗外的秋雨正化为漫天雪花,在身着单衣尚可的气温下却希冀要借猎猎燃烧的火炉取暖。又或者自己也有一根骨头被冻坏在寒冬的大雪里,终生为此负累受它牵绊。还有正走向人生寒冬的亲人……这一切,都是作者在三十岁时写下的文字。我不禁猜测,作者该有多么痛的人生经历,才让他仅仅而立之年就写出如此深入骨髓的寒冷文字。
雨一直下,不是张宇歌中的犹豫惆怅,那是陷入情网的迷茫而无可自拔。“我”的世界终究是局促的,不足以承载这延绵不断的雨丝。不如走进“他”的世界,品各样人生,或有趣或适意,或失落或思索,这样,连单调得重复着的雨声也变得丰沛充实起来。
四天假期,秋雨作伴断续已有三日。今晚该是中秋月圆之夜,恐怕赏月是无望了。还好有月饼可吃,也是过节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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