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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短篇】相思骨

【古风短篇】相思骨

作者: 木子何说 | 来源:发表于2020-02-29 12:29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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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歌不见故人散,十里长欢再难寻。

                                                     文/甲乙


    傅长青白玉一样的手指被箭弦勒得快要渗血,面上却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人看到他的指尖在微颤。

    “大人,她是妖女,非死不可!”

    指腹在箭尾摩挲又抽回,他的眼神逐渐放空……



    人人都说江南好啊,傅长青从来不觉得。

    江南山水弯弯绕绕,青砖黛瓦,青石板上,永远蒙着层薄薄的雾气。傅长青一身病骨,生生在这烟雨楼台中泡发霉了。

    定安九年这场政变,把朝廷里呼啸风云三十年的王丞相一党,拔了个干净。

    望着药碗里那一抹淡烟,傅长青眉头皱起,轻喃一句,“我的命呀,比这药苦。”

    他才十八岁,及冠之年,满腹的才华,有一身的傲骨,有满腔的报复——他不甘于此。

    再难捱的日子,忍忍总会过去。

    傅长青的算计写满一百零八封的时候,他决定去找一个人。

    阳春三月,江南的薄雪融成白露,相思桥边,行人如织。

    所有姑娘都如花似玉,唯独桥中间那点红,红得像蚊子血,像朱砂痣。

    傅长青笑着撑伞走过去,青衫墨伞,像打翻了一幅水墨。

    “姑娘,江南雨凉。”

    那伞一探,探过了阿蛮的头顶,遮住了烟雨,但还是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落进了心里。

    那个朱砂一样的姑娘,能歌善舞,尤其一曲《相思赋》唱得众人忘归不归。

    傅长青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整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撑手卧在榻上看她吹笛起舞。

    阿蛮和别的姑娘不一样,话不多,要的,也不多。却是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性格。

    傅长青送她一把纸伞,她还傅长青一世长歌。

    红衣一样的性格。

    舞倦了,两人便窝在带花儿的摇椅里,看江南梅熟,看秋雨潇潇。

    阿蛮问他:“朝中佞臣,大人恨吗?”

    傅长青将她身上薄裘笼紧些,笑着摇了摇头。

    “那周身报复,大人想诉吗?”

    傅长青沉默了,只抬头看月亮,“今年的月亮真不会识人脸色,弯得如此锋利……幸好,婵娟就在身边。”

    阿蛮也弯眼笑了,如月的眼睛里,多少有几分苦涩。


    病来如山倒,况且傅长青那由来已久的病骨,本就拖不了多久。

    定安十一年,才开春,人就恍惚得不行了。

    他总叫人瞒着阿蛮,她来看他,他便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陪她放风筝。

    如今的江南,就算没有烟雨,也足够把他骨头冻疼。

    他不知是大限将至,还是病糊涂了,看着那个拿着纸鸢朝自己跑来的红衣姑娘,喃喃了句:“阿蛮……我们成亲吧……”

    成亲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尤其是他这样的人,这样机关算尽,有时自己都分不清真情假意的人。

    阿蛮曾同他说,梦里的自己是最真实的。

    三年来,他难得做了场好梦,红烛春宵,还有那个姑娘。

    梦里没有一百零八封密函,没有萦绕一千多个日夜的宫变噩梦。

    梦里,他挑起绮丽的红盖头,肆意露出了真切笑容:“阿蛮,我不想回去了。”

    人醒了,阿蛮守在他床头,笑着问他:“大人做了什么梦?不想回哪里?”

    傅长青恍惚了良久,瞳孔散着光,分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意。

    说也奇怪,定安十年夏,朝中政局不稳,王丞相一党旧根忽然死灰复燃,八月初,朝中已有大半势力为王党占据。

    傅长青阎王殿走了一遭,人也转了运,被调回长安。

    路上,车马摇晃,阿蛮月前平白被山匪斩断了双腿,傅长青心疼得不行,抱着她看街景,声音悠长:“阿蛮,等到长安,我们成亲吧。”

    阿蛮笑笑,摇了摇头。

    她从未拒绝过傅长青,就像当初她接了那把伞,而后步步,都是命数。

    这是第一次。


    梁文帝突发疫疾,说是北疆巫术,中原的药石,根本没什么作用。

    许是天不亡他,傅大人回京那日,马车后的牢笼里,带来了北疆的公主。

    还有相思骨秘术。

    阿蛮被关了多久,遭受了些什么,傅长青忙得无暇过问。

    他以身作蛊,将陛下顽疾引入自己骨血,蛰伏江南三年,幸获良药,治好了陛下的病,也如愿得了一段锦绣前程。

    难得放空,已是八月十五。

    婵娟如满月,他喝了一壶又一壶温酒,还是觉得骨子里透着寒气。

    他把最后一个信封锁进匣子里,揣着根玉笛,擅闯了天牢。

    那里乌烟瘴气,算是血水恶臭,满眼尸骨,红得吓人。

    他的姑娘,满身缠着铁索,瘦小的身子被钉在架子上,宛若枯骨。

    可她眼里闪着光。

    傅长青怔怔立在原地,白玉一样的指节攥出青痕,他良久良久出声:“阿蛮……疼吗?”

    阿蛮依旧笑,笑得恍惚回到当年的相思桥。

    哪里还会疼呢?自断双腿炼制相思骨那天,这辈子的疼都受完了。剩下的,都是麻木了。

    她在一生统共不过十八载,回想起来,也没多少岁月可感怀。

    “我不恨你……”

    “我是北疆的公主……自然看得懂大人的每步算计……”

    “我的大人啊,其实药的方子就是《相思赋》的曲谱……江南的时候,你犯不着用你的命去赌……”

    “我遇见你,从一开始,便输得清清楚楚。”


    傅丞相一生步步为营,终得大展宏图。

    那年江南丰收,他微服探查,途经相思桥,偶遇个红衣姑娘,会吹《相思赋》。

    傅丞相一生洁身自好,鞠躬尽瘁,却在江南,染了胭脂。

    红鸾问傅长青,“大人可知北疆有奇药,名为相思骨。可解百毒,可治百病。听说大人当年就是用这方子救的陛下,换来千秋荣宠……”

    她莞尔一笑,红唇渗血,“可大人,相思骨要相思人骨血成灰为药引……”

    “药是真的……”冷刃入胸时,傅长青竟无半分疼痛,反倒像松了绷了一辈子的弦,“那年我在江南……遇到了个像朱砂痣一样小姑娘……”

    红鸾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傅长青口中腥咸愈浓,“她说……她叫阿蛮,想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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