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过,七月就快开始了。
天空蔚蓝如洗,云朵熟透了,炸裂开舒展着。一抬头,一远眺,满眼都是纯净的蓝,纯洁的白。风从海面吹过来,摇曳着小区的棕榈树及霸王椰沙沙声响。
这是我们熟悉的南国的盛夏气息。最后一次遇见你,正是这样的季节,去年的七月初吧,你还记得吗?不,你愿意记得吗?你还能记得吗?
那是周六的清晨,对吧?我跑步正绕过你家楼下的那棵大榕树,你也刚好下到楼梯口。我满头大汗,低头跑步,你却叫住了我。我一回头见你裹着外套,带着低沿帽子,七月的晨光撒满你孱弱的身体,你整个人微微颤抖。我看不见你的眼神,看不见你的脸,你喊我名字的那一声响也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丝游将断未断一般。
我有些惊恐,是那种突然撞上幽灵一般的慌乱。我略略扭头望一眼,应了你的呼喊,脚下一点也不愿意停留,还忍不住地加快了速度,一溜烟跑远了。心里紧、害怕,本能地想逃离。
之所以害怕,是因为知道你得了恶瘤,别的邻居告诉我的。你帽子下面的头一定是光秃秃的,我跑开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站在你面前说点什么话才够妥贴。你当时看到那个离去的背影,心里一定满是忧伤吧。
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以前我们总爱挨着站位,在小区广场跳坝坝舞。有时候跳完舞,咱们俩还要围着小区走几圈,我知道你住三栋,你知道我住六栋,我们之间就隔着二栋楼的距离,在这座移民城市,可谓熟人了。
15年冬天,某晚开始你只是站在我后面,自己不蹦哒,看我跳舞。问你咋回事,答曰:刚做了手术。
16年初,我自己也去省医院做了一个较大的手术。回来后,我也躹偻着腰,远远地看别人跳舞,静静地养自己的伤口。于是我们结伴慢慢散步,稍稍活动活动,我们交谈的内容大多是病情、医生、医院。
一个月后我可以大步快走,可你还是弯着腰,我想可能因为你是剖腹我是微创,我们的手术方式不一样。你从没告诉过你因为cancer而去做的手术,我也就认为你是一般的妇科肌瘤病症。
渐渐地我已健步如飞,又加入了广场舞的队伍。而你偶尔出来一趟,依然站着围观一下。一整年过去了,你依然不见好转。有些纳闷,向舞友们打听,才知道你的实情。
顿时觉得你半人半魂,从此我开始躲你,开始怕你。17年,你两三个月会带着帽子现身一下广场,你站一端,我就在最远的一端,不走近,不交集,好像我们从没交往过,隔着太阳与月亮的距离。直到去年的盛夏,你在我背后若有若无地叫了我一声。
整整一年了,你没有出现过,我没见过你。我也不敢去问那些跳舞的婆婆妈妈们,关于你的信息,我还想存留一丝希翼。
或许你已化作蓝天的一角,白云里的一朵;或许你去了别的地方,我都希望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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