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话当年

        文/任飞瀑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还记否？路长人困蹇驴嘶。

                —— 苏轼 《和子由渑池怀旧》

1

         伟哥，神奇的小药丸，男人喜欢，女人似乎也没有理由不喜欢。20年前，少年意气峥嵘，也许大家还体会不到它的魔力，可眼下，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它了，越来越舍不得它了。不对，是他们——专科班的大小伟哥。

         大伟哥李巍，小伟哥庞亮伟(习惯上大家叫他庞亮)。这是按照宿舍的排行论的。从身高上说，李巍不及庞亮伟，然而排列出生次序，李巍位居我们宿舍之首，由此都尊之为老大。大小伟哥，专科班的双子星座。一言以蔽之:帅哥翘楚，人间精华。帅，不必说了，一个是匈奴人后裔，标准的陕北俊后生，一米八的身材，浓眉大眼，充满阳刚之气。一个来自河套地区，中等身材，干练瘦削，满脸精悍。刚入学的时候，俩人西装革履，器宇轩昂的在校园里行走，无数尖啸在数不清女同学的胸臆里驰突奔流，简直就是行走的春药，活体荷尔蒙！即便今天，多少女同学提起他俩都会不自觉地笑眯了星星眼。

        他俩另外的魅力是在酒桌上。酒桌是最适宜展现男人雄风的舞台，看他俩斗酒是享受。斗酒不是拼酒，不是比谁能喝多少，谁把谁先灌醉，先撂倒，那样的话就等而下之了。他俩比划拳(据说庞亮划拳左右手皆能，左右开弓，可惜没有亲见)，民间也叫拇战或猜枚。捋袖揎拳，高声喊喝，比的是智慧和反应，场面火爆，豪情勃发，淋漓酣畅。让人直想跟着叫好。02年秋，因病李巍庞亮伟和刘小平送我回老家，看我气若游丝的境像，父亲愁容满面。在饭桌上，大小伟哥陪我父亲划拳饮酒，终于让父亲变得开怀。父亲年轻是干屠宰的，酒肉穿肠，身经百战，和人划拳鲜有负手。和大小伟哥对阵却有棋逢对手之感。现在喝酒的人很多，划拳这门技术早已日渐湮灭。

        人间精华从何说起？从人品。粉圈里爱说的一句话，始于颜值，陷于人品。这句话对于喜欢大小伟哥的男男女女同样适用。大小伟哥都很帅，但帅不是他们唯一的优点，帅是他们的加分项。他们的圈粉大杀器是人品。庞亮伟来学校之前已经是绥德县某乡村小学的校长，李巍的经历和他差不多，是巴彦淖尔某农村学校的老师。两个人都有数年的工作经验，且都为人庄重，办事稳妥，所以进入学校后他们都能迅速获得各位老师信赖。专本分开后，庞亮伟被选为班长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专科班四十余人，女生多，男生少。别看他身边整天莺莺燕燕簇拥了一大群，真正能帮到他的人少。班级许多事情皆由他来负责操持，他都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每件事情都处理得大方得体，有头有尾。毕业后庞亮伟回到绥德，改变人生轨道，进入仕途，35岁成为本县的城管局副局长。他能有今天，优良的品质可谓功莫大焉。

        大伟哥，也就是我们的老大李巍，是个具有老母鸡人格的人。“老母鸡”简单说，就是护崽儿。老大护我们，尤其之于我，几乎竭尽所能，每每在我最困顿时候给予最挚诚的帮助。射雕里面，拖雷与郭靖的兄弟情深每每读之令人鼻酸，如果在宋朝，我也应该学着郭靖叫他一声：李巍俺达，啥时候来西安我们重聚？

         大少经常对他这种旧家长做派嗤之以鼻，动辄骂他老家伙，老不死，老棺材瓤子。似乎老大已经风烛残年，油尽灯枯了，骂完还是死皮赖脸地和老大腻在一起。

2

        应该相信这样的事实，01级汉语言文学的女生，或许有不知道教室的门是朝那个方向开的，但一定没有不认识刘小平的。刘小平在女生中间的影响力是属一属二的，绝对的芳心纵火犯，女施主们的活菩萨。

       这么说别人肯定会给我抬杠(至少我坚信小平会。——小平，好兄弟，求放过！):你就鬼扯吧，上面把大小伟哥忽悠得上天，现在还提别人干嘛？还真不是鬼扯，个中原因，诸位稳座压言，听我慢慢道来。

       本专科共144人(由于后面又转来许多人，144人并非汉语言文学总共人数)，女生88，男生55。刘小平的颜值，属于男生第一。首先他高，高过小伟哥庞亮伟，其次他瘦，细胳膊细腿，还爱运动，其三，天生粉嫩的娃娃脸，一对大眼睛，俩大酒窝，任谁瞧见都想无条件地宠溺他，第四说话风趣，爱逗女孩子开心。大小伟哥的帅，富于成熟气质，是让人仰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青年老干部范儿。刘小平可是众香国里的一块唐僧肉，芳心妖冶的女施主都愿意主动和他搭讪，撩他。叫他的名字都是娇娇嗲嗲的“小瓶儿”，好像这哥们儿真的是一件做工精致，可堪把玩的羊脂玉净瓶……我去！这是什么魅力？

        小平整天陪女生玩，特别累(也不知道干什么了？！)。他一回到宿舍的状态就特别慵懒，经常倒床大睡。我等屌丝没有女人缘儿，还不得拿他找乐？(奉劝各位做人要善良，你看嫉妒让卡哥都丧失了公正与良善，罪过！罪过！)，所以，小平在宿舍就是全员公敌，人人得而“羞辱”之。小艾去食堂帮小平带饭，小艾打电话问他带大份的，还是小份的。小平刚睡醒，还在迷糊着，我不假思索诡异地说，大份，小平就随口说，大粪，我要大粪！哈哈哈，我们的小平哥就这样被我们整蛊。

       小平，对不起，哥们儿是真的嫉妒你，谁让你小子一直都是人生赢家呢？

3

       很难想象，现在的油腻中年，我们称之为老王的王社长当年也是一枚帅气拉风的小鲜肉。中等身材，圆脸，小眼睛闪着狡黠，溜溜乱转，走路生风。

        王社长进宿舍头一次介绍自己，我叫王立志，来自石家庄正定县，常山赵子龙的故乡。说到这里言语中满满的自豪感。赵云的确牛逼，白马银枪，英风洒落，长坂坡七进七出世人皆知。王社长虽不及赵云俊朗，也是西装领带，眼镜革包，一副斯文禽兽(哈哈哈！！)的模样。

       王社长是我们中干大事的人，一入学就表现出干大事的气质。能钻营，善于投机，虽然帅不及大小伟哥、刘小平，文采不及杨兴旺、闫东，但是他破马张飞敢冲敢干，弓马未必娴熟，迎门三斧子却耍得漂亮。一件事情的成功与否往往有很多因素制约，对于投机取利的人而言，起首的三斧子耍得唬人就已经足够。他当时寻思:既然大家都是文学青年，好读书，爱文艺，那就抱团儿干文学社好了，由此子叶文学社应声而起，来自五湖四海的少男少女麇集王社长的麾下，成为校园里的靓丽风景。当时校园里社团林立，群雄割据，有影响的如轩辕剑伟的西北梦科文社，彭斌的法学社，都比子叶文学社成立早，人员广，但随着不断的发展，子叶文学社后来居上，成为学校里的三大社团之一，其发展态势远远超出许多人的预料。王社长盛名日隆，出行也有一众女粉簇拥，风光煊赫，我等罕有其匹！

      现在看，王社长有一步没有走对。设想当初他若不是在专科班，而是去了本科，便不会致使子叶文学社早早落幕，设若他再深更细作两年，王社长也许不仅仅是社长，成为校团委的副书记乃至留校也未可知。虽然王社长后来也进入了本科班，但子叶文学社早已被抛弃，成为历史的前尘旧梦，后两年的王社长虽然大家还叫他社长，但是他早已变回了原来的那个王立志，与先前的文学梦想没有半点干系，在自己的人生事业上没有任何建树，实在有些可惜。

        岁月是一把猪饲料，被岁月催肥了的不止是原来的王社长、现在的老王，还有和他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我们。体形狼康的男女同学聚在一起除了吃喝打牌，还会彼此嘲笑你长残了，他秃了，谁和谁又离婚了，笑骂噱謔，鸡零狗碎。文学早已丢开，往事逐渐模糊。可是那个自称来自石家庄正定县的葱茏少年印象始终在心底镌刻。老王，永远别忘了你可是赵子龙的同乡，人生下半场拿出当年创立子叶社的勇气继续领着大家雄起！

4

        宿舍的哥们如果用社会身份对应的话，老大李巍对应的是家长，坚守传统，古道热肠，关爱宿舍内每一个人；庞亮伟对应的是领导，能力强，有才干，勇于任事；刘小平对应的是男朋友，花心帅气，风流倜傥，现世贾宝玉，人形活体的中央空调；高栓强对应的是老公，温驯呵护，不问俗事，心里一直牵挂着赵娟；王立志对应的是奸馋懒滑的隔壁邻居二蛋；艾军对应的是弟弟，豁达天真，少年心性，宿舍里的清流；刘学对应的是地主家的大少爷，吃喝玩乐，风光阔绰。

        先说栓强。栓强向来低调。其实也是没办法，他不低调首先赵娟都不会放过他。好男人永远都是稀缺品，不低调麻烦（某位老兄有句很招人恨的名言——女人都是trouble！）会很多。一般人都是进了大学找媳妇，栓强是带着媳妇上大学。他和赵娟从高中就是同学，那时两人就互相钟情。进入学校，一般的屌丝们恨不得变成苍蝇飞到女生堆里，挨个骚扰，挨个试探。栓强永远目不斜射，上课下课吃饭打水，永远都和赵娟牢牢粘在一起。两个西府(宝鸡扶风，就是烙面皮、“一口香”巨好吃那个扶风)人，爱情细腻得堪比韩剧、日剧。校园里多少因爱生恨因爱反目的滥狗血看得人都乏味了麻木了，唯有他俩给我们看到了最美的爱情神话，而且一直延续到今天。

        刘学在宿舍里排行在七，公开场合大家都习惯叫他学哥。学哥是公认的交际花和通讯员，八卦消息的发源地，舆论的风向标。露水没籽，闲话没影，班级里通常听到的花边新闻小道消息若要一一追溯，都能追到学哥这里。若有人不嫌无聊再来找学哥质证，学哥决计是不认账的。不是不认，是忘了，每天有十万八千条消息等着学哥，鬼才能记得住自己曾说过什么什么。学哥很忙。

        学哥每天忙着各种活动各种人应付各种场面。放在旧上海，学哥这号人物是标准的“白相人”。早年由于开摩托大脑被摔伤过，学哥说话时有些许的含混和模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相当能混，广泛地游走于所有圈子而且和所有人都能融洽无间，任何一个场合都能特别吃得开。班级或同学任何一次重要活动、重要事件，他都能参与进来。不但来，还能西服笔挺坐第一排，与重要来宾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相当有牌面。学哥是判断一场活动成功与否的重要标准，没有学哥参与的活动，至少我们认为是不够规格、不够档次、不够隆重热烈。

       学哥回安徽老家转眼已经快十年了。西安的众家哥弟都很想念学哥。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

       艾军年龄最小，都叫他小艾。来自荆州沙洋县，活力型男孩。大学宿舍的卧谈会是个语言的竞技场，纵情的欢乐汇。卧谈会的主角通常是小平，社长和大少(刘学)。老大、庞亮、栓强偶尔也会缠裹进来，互相攻讦謔闹，小艾永远是笑嘻嘻躲在一边观战的那一个。往往一闹不可收拾，忘了光景，引得宿管阿姨在外面敲门警示。大家安静下来，这时一定会听到细微的鼾声——小艾早都不知道何时已在我们的喧吵声中入睡。次日大家往往都还在闭着眼挣扎要不要起床，门呲呀被推开了，小艾怀抱篮球走进来，“起来吧，睡神们，该吃午饭了！”

      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交也。比起小平爱臭美，立志爱忽悠，大少爱吃喝玩乐，小艾爱的最朴实，那就是运动。宿舍里铅球、哑铃、握力器、乒乓球、篮球几乎都是他的。另外几个人也经常对他说，下次打球一定叫上我。说完也就玩了，后面小艾真的来叫他，不是有事就是忘了，好不容易被小艾扯到外面的球场上也只是敷衍性的挥两下拍子，然后又忙着干别的去了。小艾也不恼，既然都在忙，那就一个人玩。正因为小艾如此单纯，班里的女生们都爱和小艾玩，他不藏心眼儿，不趁机占女孩便宜。提起小艾，女孩们都是满满的亲切感。

        大家以前戏谑小艾，他适合的日子是在农村，有一块地，养点小鸡，种点小菜，养俩小孩，弄点外快，喝个小酒，做个小爱(艾)。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岁月静好。远在家乡的小艾也许早就过上了这样的日子吧！

      （任飞瀑先生授权转发，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原文链接：雪泥鸿爪话当年 - 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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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11月17日写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