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化病有畏光、視力低下、容易流淚等症狀,伴隨瓦登伯革氏症候群(先天性虹膜异色症)容易引發神經性聽障
早在很久以前,中原中也便覺得中島敦有些異常。一次結束體術訓練,與他並肩正走在黑手黨的大樓廊道時,小鬼習慣低著頭走路,偶然抬眼才發現窗外的城市已銀裝素裹,像塊霜糖蛋糕,驚喜之餘脫口而出,
「中也先生,你看,雪。」
笑的毫無理由卻令人難忘的人,指著玻璃外的白色世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中原中也撇眉,誤以為這是少年時期特有的浪漫主義,他不了解有的人天生就對過於美麗的事物生理過敏,也不打算問,僅看著急切想小跑到外面肆意呼吸冰冷空氣的人,胸口塞滿無限可愛溢詞,化作語言都顯多餘,只任少年牽著罷了。
少年的眼睛很美,將世界分為兩種狀態,一半沉睡在紫羅蘭晨間吐息的夢境,一半消失在逢魔刻的地平線,燙金般烙印在人心口上。中也還記得去年橫濱舉辦夏日煙火大會上,穿著浴衣的敦手中塞滿了零食和金魚水袋,想捂住眼耳卻不怎麼夠用,在空中盛開的易逝花火便折射成小小的光影隨著剔透的淚珠子簌簌往下掉,解釋說是害怕煙花落下來燒到人間,一個人絕對不敢來什麼的,單純的打緊,實在令人不願放開他的手,只說那我就牽著你跑,他才喜笑顏開。
中也問他,在你眼裡世界是哪般,少年偏著腦袋略作思考,答案卻像是早已準備好,
「世界,對我不怎麼溫柔呢。」
「尤其是中也先生,耀眼過頭了。」
故意說著俏皮話的敦被幹部大人扯著他換過無數條的領帶按下後腦勺啃,直到小鬼被親的咯咯笑才肯罷休,中也愛聽這種話,沒多少營養但他就是愛聽,他覺得這雙住有他的眼眸比世上所有寶石都美,絕無僅有。
這對寶石現在被雪糅過的細薄眼皮蓋住,他的主人躺在比雪還要白的床上,被灰白泛著藍光的墻壁包圍著平穩呼吸。
年輕的內科醫生嘴裡翻轉的專業術語幹部大人一句也聽不進去,他一人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外,偵探社一個越洋電話把他召喚回來,說小鬼連著幾日高燒不退但因為隱藏的太好沒人發覺結果出任務時暈倒在路邊………中原中也以前只將醫院當做他們這行的臨時落腳點,或者送終處,無數的手下兄弟在這裡嚥氣,他也不曾覺得消毒水原來如此之刺鼻,多令人仇恨。
「什麼時候出院?」
「誒?隨時可以,但考慮到病人的併發症…………」
幹部大人推開病號門,走至床前,伏下身貼著溫度依舊偏高的耳廓低語,不顧周圍人反對的直接抱起,小鬼很輕,輕的要命。
他說,敦,我們回家。回家,敦。
黑暗中闔上的眼瞼在夢中被溫柔的晨曦包裹,中島敦醒時未見到預期的倒吊玻璃瓶,也沒聞到那種凍壞的爛橘子味,他對醫院的記憶少的可憐,大多數傷口都可以自動愈合,但他知道這次自己大概是病了,身體和心都生了病,病的不輕。
最初是從哪裡開始脫軌的?入社之前?還是與謝野小姐提醒過後?白色少年自床上輕坐起,一聲純白的歎息在黑夜消失,他努力去窺視自己的過去,探出頭只見一條又長又暗四壁點綴著星火磷光的潮濕隧道,漆皮火車的金屬輪子挨著鐵軌會碰撞出刺耳的聲響,傳遞至遠方盡頭,又好像沒有盡頭………如鏡子劃破空間的耳鳴來的突兀,他羸弱的耳朵已不堪重負,發抖的四肢將身體包裹起來,不安的視線透過凝著青色冷氣的蒼白玻璃,又在下雪了嗎。
「醒了嗎。」身旁躺著的人衣衫未解,瞇起的藍瞳令敦恍惚,他搖搖頭,
「感覺還好嗎?」
敦迷茫地看著對方一張一合的上下唇,可恥地想逃到壁爐里的柴火堆下,中也拉住正想下去的人的肩膀,無聲的重壓堆积其間,少年瘦弱的肩膀耷拉下來,像個做错事的孩子,他聽不清,抱歉他聽不清。
「對不起……中也先生…………對不起……」
以前,小镜花的某隻兔子玩偶,耳朵被扯壞了一邊便扔在了宿舍樓下的垃圾桶,他想自己的命運也逃不過如此,孤零零坐在沾滿油漬的鐵蓋子上,路過的野貓興許會同他擠擠做個伴。少年抓住被褥的蒼白手背透出青色的血脈,向心臟一管管地輸送氧氣,足以他深呼吸后再次虛張聲勢,對不起中也先生,稍微有些壞掉了,除了祈求原諒他還試著扯動有些凍僵的嘴角。
小鬼低聲的道歉和難看的笑臉都令中也不快,他的不耐煩表現在臉上,將人按倒的力道帶著被隱瞞的怒氣。病后虛弱的身體發出清脆的聲響,囚禁白色肉體的細瘦肋骨冷若冰籠,心臟仿佛要破牢而出的鳥兒,在罅隙間流連忘返,至於那雙蓄滿惶恐不敢直視的眼,是生來就要奪走他半邊翅膀的稀貴種子,侵染纏繞以至全部奪走,最後只留他一個機械運轉橫亙孤寂的無聲世界。
不是你的错,這怎麼是你的錯,美麗向來需要代價,他的人永遠都沒有錯。不過喜歡之類討厭之說,都只是令心情愉悅自我滿足的台詞而已,慾望也一樣,等話語里的堅實與脆弱都一層層被卸下剝盡,將所有的枷鎖和詛咒一切都擺脫開,小鬼,我現在只想吻你。
成年人動作熟練輕巧深入至里,勢必要把對方口裡的不安、訝異、悲哀,所有雜念一掃而光,只為了此刻的甘美忘乎所以,舌頭、牙齒築起的圍墻通通不足為慮,都是對他繳械投降口不對心的軟弱叛徒…………中也嘗到鐵鏽的味道,原來他的小鬼慌亂中咬破了嘴皮。
敦想阻止對方,體內的醜陋野獸卻在狂嘯,吃了他,吃了他,吃掉他與你口內彼此糾纏的銀線,吞噬墮進他眸中深海淵谷的狡猾彗星,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唯有相互掠奪。
少年顫抖著回應對方區別於索取的攻勢,升起曖昧氤氳的濕熱肌膚已被悉數舔盡,泛起淺蔥櫻樹落下的春色,他空白的腦子里突然浮現後院的景色——若雪融逝,花瓣與池塘水面里的花影交疊,中也先生,那一定極美,趁自己眼中世界還光明,真想與你一道去看看。
在床上不走心者遲早是要贖罪,中也將眼神迷離面色酡紅的敦舉起,少年的身體柔軟如弓,彎曲的角度和女性稍有不同,像個純白的月牙兒,晃蕩著玉樹的瓊漿流淌至腹下,進入到最深處時敦仿佛解脫的余音從嘴角遺漏,他本還有些低燒,現在整個人體溫高的可怕,雙臂抱住對方不斷起伏的後背,輕聲喘息著一一承受,他們緊密結合,孤獨的靈魂在最深處相連,每一秒都在體驗重生。
「中也先生……中也……」請不要離開我,絕對不要離開。
包藏著卑微的願望和羞恥心的殘缺人偶,既不能隨著音樂完整起舞,單調的玻璃眼球也映照不出事實,卻願同你一起墜入人類的極樂深淵。
中也親吻那雙藏有無數小秘密的眼,他不斷對著還未完全喪失聽力的一邊呼喚愛人的名字,咬著那發燙的嫩白耳垂憤憤,求饒啊小鬼,不要只扭動你的腰肢,咬著嘴唇歎出粉色的喘息,也別閉眼,那如金色鑰匙般誘人的羞怯雙眸早已暴露,你的狼狽你的不堪他都喜不勝己,聲音啊光明啊都是橫在中間的礙事之徒,你都沒有的東西他為什麼要去悲傷、去祈求,他現在只想要個不那麼完美的中島敦,其他通通都滾。
敦拿食指輕拭幹部大人的眼角,中也先生,你一定是第一個比我更難過之人,他心底悄然萌發的竊喜是不是很不應該?“比任何人都愛你”這種話他說不出口,他只能比誰都先一步擁抱你。
鹹津的水珠被少年細薄的紅唇帶走,舌尖軟刺劃過的地方癢癢的,中也看著身下人一臉滿足的微笑,生生激起他那點不甘心,將人又重新重重壓倒在床。敦被喜悅和快感沖昏了頭腦,揚起的潔白脖頸劃過一條優美的白線,他躺在柔軟的羽毛被上,倒仰著正好可以看見窗外半空中飛舞的細雪。兩俱咬合身體還在室內不斷升溫、冷卻、再循環,訴說愛意與痛苦的交纏遠遠不達飽和點,唯有倒映在少年異色瞳中的虛偽水晶球世界,時間若能在此靜止,降落在他心尖的雪花也將綻放,凝固成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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