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假期去了外婆家,我终于逮到机会整理她的玩具,她就像个貔貅,各种小玩意只进不出,请示哪个可以扔掉,答曰哪个也不允许,我还要玩呢,就像她真的每个都会玩,每个都能记得住一样。
我把它们从收纳箱里统统倒到地上,再像个分拣机器人一样啪啪甩进垃圾箱,一开始顺畅无比,但逐渐这些玩具变得越来越重,我最终不得不把它们轻轻摆在了地上。
都要扔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了,拍张照留个纪念吧。
盗版曼哈顿球,买来给婴儿果冻锻炼抓握能力的,她那时总喜欢把大拇指紧紧攥着,等她睡着,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拇指掰出来透透气。这个曼哈顿球,承载着我对她发育异常的恐惧。
盗版火火兔早教机,奶奶心急网购买的,没给我支持正版的机会,里面自带十八线乡土儿歌,什么“你对我好,我心里都知道”,“爸爸去赚钱,妈妈管着家”,奶奶把它挂在婴儿车上,天天推着果冻出去浪,我担心这不入流音乐破坏了果冻的审美,以至于伤害到奶奶脆弱的自尊心。
如今,这货适时坏了,果爷有了iPad,也早就不需要它。它瞪着无辜高光的大眼睛,似乎也没那么可憎了,我正摩挲着,奶奶却在一旁催促,看半天了,快扔了吧。
叼着奶瓶能爬能唱歌的娃娃,是奶奶在威海买的,此时果冻早学会了走路,却返祖买了比她更弱小的玩具,那是她第一次长时间离开我们,在机场看到她时,她正坐在行李箱上左顾右盼,见到我们还有点害羞,我可管你的,一把高高举起。
在野生动物园,果冻喜欢上了一个花瓣形状的风车,妈妈说买风车可以,但买完就不能让我们抱。果冻架不住诱惑,答应了,也真做到了,独自走了一段长长的路,用实力赚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还有刚玩彩泥时我随手给她捏的河豚,没想到她竟偷偷保存着。还有一个小猪佩奇拉链小铁盒,拉开一看,里面有张松鼠果冻收藏的快递单……
我突然觉得不经果冻同意扔玩具是种罪恶。那些在我眼里廉价、无趣、幼稚的东西,却是陪伴果冻探索这个世界,给她慰藉和愉悦的时光机器。
哪怕这些玩具落满灰尘,深埋在箱子的角落,但只要碰触,就会释放出一股电流,让大脑深处沉寂的神经元们像风铃一般,开始一同欢快地唱歌。
果冻每次从外婆家回来,都会在她的玩具箱前流连很久,像盘点财宝的海盗船长,也像清点士兵人数的镇远将军。如果她发现她的珍宝找不到了,或者士兵流落到其他小朋友手里,是否会有被背叛的感觉,而且内鬼还是他爹。
可是啊果冻,这些玩具目前也只能用来回忆。你不计较它们的贵贱和出身,待它们一视同仁,均匀分配了初次得到后互动的时光,同时逐渐增长的数量,也限制了你再次拿起它们的频率。
我想好了,我扔一部分,留一部分,尽量做到不被你发觉,这样也能让你进新货不是?
你看,大人就是能为自己的行动找出合理的理由。
《玩具总动员》里胡迪认为,life’s only worth living if you’re being loved by a kids.他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把获得主人的宠爱当作自己的使命,希望自己能一直陪伴在主人身边。
但小朋友也有变成大孩子,背起行囊独自出门的一天,那时,他已不再需要玩具的陪伴,需要陪伴的,反而是那些色彩斑澜旧时光的梦。
后来胡迪醒悟了,对玩具来说,主人爱的就是自己的价值是没错,但放下这个正确,玩具才能开启自己的“玩生”。
曾经被爱过,曾经陪伴过,已然足够。把自己分解成一颗颗小颗粒,一些组成新的玩具,继续给孩子们带去快乐,另一些变成神经递质、多巴胺、髓鞘、灰质,继续留在小主人的记忆里,又何尝不是美好的归宿。
玩具,果冻,我,我们,最终都会学会接受和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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