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30

作者: 听雨99 | 来源:发表于2019-03-30 19:35 被阅读0次

    庄子逼死老婆,为什么还鼓盆而歌?

      

    “善托寓言以广其意”的道教祖师庄子大概万万想不到,自己会被后生近2000年的明朝冯梦龙结结实实编排一把。

    妻亡之后庄子箕踞鼓盆而歌的故事被冯梦龙改编成了小说《庄子休鼓盆成大道》。虽然近乎无稽,但故事编得却十分有趣且刺激,引人入胜、意蕴深广。

     话说庄子得了师傅老子的真传,修炼到能够分身隐形,出神变化。于是弃了漆园吏的前程,辞别老子,周游访道。有一天他出游,经过山下的荒冢,看到一座封土未干的新坟旁有一浑身缟素的少妇在给坟冢摇扇,庄子便十分好奇,凑上前去问妇人,坟中所埋何人,为何要给坟土扇扇?这少妇大概也颇具姿色,所以对隐居南华山、衣衫褴褛的穷鬼庄子也爱答不理,只是自顾自地口中念念有词。庄子继续腆着脸在那儿听,最后终于搞明白了。原来坟中埋的是妇人新亡的老公,生前两人生死相许、恩爱有加。男人留下遗言,他死之后老婆要改嫁可以,但须等到葬事完毕、坟土干了才行。妇人暗自思忖,这新坟要自然干的话得等到啥时候去呀!于是绞尽脑汁蹦出了一个给新土打扇以求速干的“金点子”。还真别说,女人这方面的独到创意真是让人叹服。

    庄子一听简直要笑到肚子疼,看这妇人扇扇子的频率,心想这…这…这得有多心急才能干出这事来啊!这还是张口闭口夫妻相爱难舍难分的情况,若是不相爱,干出来的事简直细思极恐啊!不过大师就是大师,觉得妇人如此坦率倒是有几分可爱了,改嫁之心尽管忒急但亦可理解。于是跟妇人说,你这手腕娇软,得扇到猴年马月啊,莫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圆你速找男人的好梦。一听庄子愿意帮她,不太客气的妇人立马起身致礼。庄子施行法术,在坟顶扇了几扇,新坟立马水气尽干。见咱其貌不扬的大师本领了得,妇人瞬间就笑容可掬了。也不知到底咋想的,她还立即从鬓旁拔下一股银钗连同纨扇要送庄子。大师心想,我有老婆啊,这算不算信物啊?就跟妇人说,扇子我收下,银钗就不要了,这玩意带回家不太好解释,让我老婆看到了肯定怀疑本大师在外面胡搞。妇人也不坚持,哼着“希望的田野”欢快地找男人改嫁去了。

    不得不佩服老冯编故事的高超能力,小说一开头就把他亲爱的读者整得惊心动魄。忘了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关于男女丧偶后的心理分析,大意是:男的丧偶后一般倾向于怀恋过去,容易沉浸于悲伤及对过去共同生活的追忆之中,心里想的是你怎么就撇下我去了呢,恩爱的甚至恨不能一道赴死,“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而女人丧偶后则绝大多数习惯于往前看,主要思虑自己往后怎么办,要不要再找一个男人,再找一个男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这时她已经在心里开始琢磨再嫁男人的样貌、身高、家世、财富等等软硬件了。文章还言之凿凿地条分缕析,这是男女不同生理特点,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以及长期形成的社会地位等区别所造成的迥然相异的心理特征。

    从道德的角度,老冯的初衷似乎有矮化和贬低女性之嫌,估计很多女同胞会因此跳脚大骂,但私以为这是令人不得不承认的现实。这篇小说之所以有意思,就在于它看似无稽,但事实上却如此契合实际。包括理解扇坟妇人的大师,诈死戏妻后相同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照样不淡定。以及庄师母尽管跳脚大骂,但在庄子诈死之后所做的选择皆是如此。

    经了这么一出,庄子回家后不免有些郁闷,心想女人也忒薄情寡义了,所谓的相爱相守、恩爱白头、死生契阔根本就不靠谱呀!看着纨扇,他不由自主地发出“早知死后无情义,索把生前恩爱勾”的嗟叹。妻子田氏一看他神经兮兮的,便问咋回事。庄子把路遇少妇扇坟给老婆讲了一遍。他老婆听了,果然跳脚大骂这女人“千不贤,万不贤”,并说“如此薄情之妇,世间少有!”庄子看她表演得有些夸张,就反诘道: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意思是你甭骂别人,我要是死了,说不定你也一样会去扇坟。田氏听他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庄子面上就吐了一口浓痰,说世上人和人不一样,你凭啥把我也看成那样的女人。面对庄子的“你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难道捱得过三年五载”的质疑。田氏赌咒发誓,什么“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若不幸轮到我身上,这样没廉耻的事,莫说三年五载,就是一世也成不得……”等等硬话痛快淋漓的狠放了一通。还顺带把妇人赠予庄子的纨扇撕了个稀巴烂。庄子倒是显得很冷静,只道:“不必发怒,只愿得如此争气甚好!”

    妇人不知道的是,庄子心中已暗生一计。要说这老冯可真敢写,把咱们的“道家祖师”、“南华真人”编排的如此偏狭不豁达,且不通人性人情,非对不过放了一席硬话的老婆祭一大招。

    过了几天,庄子忽然一病不起且日见严重,面对田氏的啼哭,庄子还不忘调侃她,我时日无多,可惜你把那纨扇撕了,要不还能留着你给我扇坟。田氏则立马表明心迹,我读书知礼,绝对从一而终,誓无二志。听了这话,精通法术的庄子自然要表演到位,当即就嗝屁气绝而去。可怜不明就里的田氏只能抚尸大哭,放声悲啼了。

    故事开始进入高潮。到了第七天,庄子家来了自称楚国王孙的英俊美男,说此前与大师有约,欲拜在门下为徒,没料到大师竟然撒手人寰了。出来相见的田氏一见这枚大帅哥,当时就患花痴挪不动步了,二话不说就同意这个陌生男人暂住百日。且每日又以哭灵为由,与王孙攀话,眉来眼去,情不能已。

    苦于深山老林没有媒婆中人以通款曲,实在捱不住了的田氏就将随王孙同来的老苍头悄唤进房,赏以美酒,打探王孙是否婚配,央求人家为媒说合。小说此处写得极为细致,把女人急于求成的心理描摹得活灵活现。尤其是老苍头走后,等候回复的田氏急不可耐、坐卧不宁的情状更是描写得惟妙惟肖,宛在眼前。比如老苍头故意说:“一段好姻缘,只碍师弟二字,恐惹人议论。”田氏立马出言打消对方顾虑:“你主人与先夫原是生前空约,没有北面听教的事,算不得师弟。又且山僻荒居,邻舍罕有,谁人议论!你老人家势必委曲成就,教你吃杯喜酒。”

    哈哈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追男隔层纱,真是啥都不成问题,什么都能圆融而过。“委曲成就”一语真是再妙不过。

    为了设置障碍,王孙和老苍头又提出三事未妥:一是堂中摆着棺木,不便行吉礼;二是庄先生是个道德名贤,恐被娘子轻簿;三是空手来此,聘礼筵席之费一无所措。搞笑的是,主仆两人所谓的这三件大事在田氏看来皆是“空中飘来五个字,这都不算事”,被其一一轻巧化解。女人的能量真的往往令人大吃几斤。所谓的凶器立马被唤来的几个庄客抬到屋后的破空房;丈夫所谓的有德之明贤在妻子看来根本就是薄德虚名,无法与尊贵的王孙相提并论;聘礼筵席之费,更是她自己说了算,不仅无需聘礼,甚至还拿出私房钱白金二十两,赠与王孙做新衣服。田氏自己则只有一个要求,半夜即是合婚吉时,赶紧成亲。

    王孙大概也被田氏的雷厉风行镇住了,再也找不出推却的理由。那婆娘一时欢天喜地,立马除下孝服,梳妆打扮,换上鲜艳衣饰。若果不是大师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这婆娘也算是遂了心愿,旁人拿她也毫无办法。

    当晚,洞房花烛,“一对男女,如玉琢金装”,田氏渴望的共渡爱河似乎已近在咫尺。可令其始料不及的是王孙突患心病,口吐涎沫,奄奄欲绝。老苍头告诉田氏,欲治此病,须得生人脑髓热酒吞之,其痛立止。如若不得生人,凡死未满四十九日者,其脑尚未干枯,亦可取用。田氏立马想到刚死不久的庄子,老苍头有意说只怕娘子不肯。田氏当即说道,这算什么,我同王孙已是夫妇,以身事夫我自身尚且不惜,死人的脑髓算什么。婆娘当即就寻来斧头,独自前往后屋劈棺去取亡夫脑髓。看过一个所谓的金句,“爱情让男人变得胆怯,让女人变得勇敢”,看来果然有道理。哈哈~~~~就冲这个,你还敢说女人胆小吗?

    女人用力劈棺,脑髓没取到,却惊醒了庄子。“只见庄生从棺内叹口气,推开棺盖,挺身坐起。”这故事编的真是绝!要说老冯真不厚道,即便说女人是天生的表演家,也没你老哥如此折腾女人的吧!

    庄子复活了,田氏眼也直了、脸也绿了,戏却不得不演下去。面对庄子的质疑,她干脆放下胆,巧言抵饰。向庄生道:“奴家自你死后,日夕思念。方才听得棺中有声响,想古人中多有还魂之事,望你复活,所以用斧开棺,谢天谢地,果然重生!实乃奴家之万幸也!”

    听这娘们如此花言巧语,庄子也就不跟她废话了,只是再施分身幻形之术,把楚王孙和老苍头变来,彻底让田氏无从抵赖。经大师如此一逼,田氏胆子再肥也不免羞煞先人,用她自己的话说,好歹人家也是读书知礼之人。大概不想落得前任被休的命运,于是解开了腰间绣带,悬梁自缢。庄子见人死了,用之前装他的棺木盛放了她,并以瓦盆为乐器,鼓之成韵,倚棺而作歌。

    依照老冯编故事的逻辑,前后搞丢三个老婆的庄子终于觉得人心难测、情意恶薄,于是不想再和女人玩了,一心遨游四方,最后随老子而去,修得大道成了仙。

    至此戏就算演完了。由人及己,庄大师因为一场偶遇最后害死了自个儿老婆,说实话有点太失大师范儿了。大师难道就如此不谙人性?当然,这只是小说而已,老冯借此故事抑或有调侃、结构圣人的意味,但更多地是对女人翻脸无情的冷嘲热讽。

    事实上,在权力、金钱、美色等等各种诱惑面前,常人的抵抗力是极为有限的。所以千万不要去考验人性,否则人性就会扇你几个大耳刮子,打得你满地找牙。那些个派遣姐妹、闺蜜去考验自个儿男人的女人大概率会像庄大师一般不好收场。

    庸常的尘世多为庸常之人,人心如危墙,漏洞百出,圣人君子对此洞若观火,绝不立于危墙之下,更不会自个儿或是叫上一干人等跑过去推一把试其是否结实,而是设法远离之、支撑之、修补之、强固之。

    由此想到梁实秋梁大师(上中学时,鄙人还真是十分欣赏梁实秋的文字)。梁实秋七十一岁时,其原配夫人程季淑却被一场意外夺去了生命。梁追忆缅怀程季淑的《槐园梦忆》写得尤为情深意重、感人至深,二人神仙眷侣、伉俪情深、恩爱之情着实令人惊叹。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仅仅过去半年,这位身患严重糖尿病戴着助听器已过古稀之年的大师,却对结识不久且小其28岁的女歌星韩菁清迸发了爱之核爆,来自子女学生亲朋的各种反对都未能阻止梁大师的忘年恋及火速续弦。由梁大师生猛萌动第二春的实例看来,前面所谓的专业心理分析也算不得数。“千恩万情皆随风,只道人心太易变”,当是无分男女。

    矫情是古今中外文人的通病。老冯炮制此文所谓警策世人的标榜根本就站不住脚,难不成他老人家就期待大伙都学庄祖师,不齐心协力搞好家庭团结,反而疑神疑鬼为了验证所谓的真情假意整得家破人亡?倘若如此,不仅毫无教化之功,还当问他个居心不良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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