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阳光炽热，晒得地面微微发烫。
鹿鸣陪星辰去吃午饭，“为什么要一直看手机啊你。”星辰一再压低黑色棒球帽，不让丝毫阳光照在她那张巴掌大的脸上。
“啊？哦……嗯，不想和别人对视吧。”鹿鸣笑着关掉了点开的一打社交软件，没有新的消息。
“为什么？”星辰拉住鹿鸣上了扶梯。
“会，很尴尬。”
“你呀……”星辰扶了扶帽檐，歪着头说，“你还是太自卑了。”语气轻的像是一声叹息。
鹿鸣握住手机，微微仰头看着站在阳光里的星辰。皮肤白的像是会发光，妆容精致，几何交叠状的金属耳环在发间摇晃，叮叮当当，眉眼里尽是干净和朝气。
电梯缓缓上移，鹿鸣的影子没入建筑物的阴影里。
热腾腾的鸡肉在砂锅里泛着油光，青椒和土豆浸在咕嘟嘟冒泡的汤汁里，米粒晶莹膨胀。鹿鸣握着加冰的酸梅汤坐下，手心里积了薄薄的水。
星辰端起米饭，反手扣在砂锅里，开始搅拌。
“这样吃方便一点。”星辰咬住瓷白的勺子，笑眯了眼。“你要不要试试？”
鹿鸣放下夹起青菜的筷子，照样把米饭倒进砂锅里，米饭混合着深褐色的汤汁，间或有细小的黑椒颗粒。酸梅汤的吸管弯成心形，鹿鸣咬了一下吸管，用勺子挖起混合物塞进嘴里。
嘶——好烫。
“为什么不喜欢和别人对视？你又不丑。”星辰抽出一张纸巾擦嘴，深粉色的唇瓣沾了辣，颜色愈加艳丽。
“是吗？”鹿鸣笑笑，“我小时候，班里的男生都说，你看鹿鸣，长得那样丑陋。女生们也这般说，我也想着自己真的丑。想了许多年。”
“你比班里某些人好看多了。”
“是吗？”鹿鸣又填一口汤汁米饭。
“为什么那么自卑呢？”星辰吃的差不多了，放下勺子。
“我也不知道。”
鹿鸣总会在异地的街头幻视，看到一个背着旧书包，头发很少，面孔黑黄的小女孩，自己踢踏着路上的石子，小声唱着跑调的国歌。
她踩着碎了一地的夕阳，慢慢的在路上走，去一个没有亲情没有家人的住所。
她文具盒里黑黑的半块橡皮被同桌扔在了地上，蹲在地上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明天交上的作业又会是模糊的脏脏的样子。
远远的汽车摇下车窗，露出同班女孩的雪白脸颊。她的爸爸在驾驶l座上抽一支烟。“烦死你啦！”
鹿鸣时时看到这女孩，在街头，在商店橱窗前，在操场一角。
她总会转过头去不看她，或者直接走开。她原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走出这个女孩所带来的阴影。
其实，她一直没有走出来过。
星辰端着一大碗麻辣烫坐下，“快吃快吃。”
“晚饭吃这么辣，你的形体老师要骂死你米。”鹿鸣和她开玩笑。
“不管啦~”
毛肚，内脏，血豆腐，鸭肠，星辰拿了好多类似的食物。“你尝尝这个这个。”星辰凑过来，盯着鹿鸣的盘子。
木耳，蘑菇，娃娃菜，豆腐。“啊啊啊你吃的这么素，我内心会很谴责自己的。”
“那你别吃啊，我们换一换？”
“不要！”
鹿鸣看着星辰潇洒转身的背影失笑，想起来刚才眼睛店里小姐姐对星辰说的话，“你的性格好讨人喜欢。”
“诶，鹿鸣，她为什么说我性格讨人喜欢啊？”
“嗯……长得好看，活泼开朗，什么场合都活跃的了气氛，说话有趣。你就是很让人喜欢啊。”
“哈哈哈哈哈。”
星辰笑起来眉眼弯弯，嘴角还有汤汁的痕迹。笑声清脆爽朗，像是一把玻璃球摔在地上。
真好啊。
生的好，长得好，在宠爱里长大，又懂得分寸，没有大小姐脾气。可以随手买下昂贵的包包，也可以蹲在路边吃麻辣烫。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鹿鸣一直觉得，这样的女孩，才是青春真正美好的样子。
“鹿鸣？”
“怎么了？”从思绪里抬起头的鹿鸣没听清刚才星辰说什么。
“你要走出来。”星辰的语气变得严肃而认真。
“从哪里走出来啊？”鹿鸣笑着看向星辰。
“我一直都觉得你呢，明明和我一样，站在阳光底下。但你的眼神却像是站在一片巨大的阴影里，抽不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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