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密欧的复仇

罗密欧的复仇

如果你看错了人，交了一个蛇蝎的朋友，或者更严重，嫁了一个不该嫁的男人，在这样的错误面前，你是应该怪自己，还是应该怪别人？如果你一直想离开那个世俗意义上被称作丈夫的男人，却又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离开，无论那原因是明确的，还是混沌的，是优雅的，还是无法见人的，你是该怪自己，还是怪别人呢？

最近，有趣无趣的消息特别多，和许多时候一样，令人颤抖和憎恶的八卦仍然比比皆是。然而，一个以内在和外在的丑陋闻名全国且同其粗俗言论高度和谐统一的“空教授”，再次用他一贯恶劣的表现刷屏了。

他去旅游的时候，在旅游景点，在众人面前，面带猥亵的笑容，把自己的右手放在为莎士比亚著名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女主角朱丽叶所塑的雕像的一个乳房上，并且任由游客们大肆拍照。那时的他，表情中有一部分，就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

在他的心目中，从来都是这样的：若不能流芳百世，那就要遗臭万年。虽然他是某位圣人之后，虽然好歹也是个大学教授，但是他的腹内实在是空空如也，实则酒囊饭袋而已。这还要感谢自己皮肉的包裹，感谢衣服的遮掩，要不不就一览无遗了吗？

或许他也明白这个道理。丑陋，也具有一定的神秘感，或者价值。如果你不能为人们奉献出美好的有价值的东西，博得大众的欢欣，那你就暴露一些丑陋的无价值的东西，起码还能得到他们的讨厌。

被讨厌也好过被遗忘。如同不知如何用优秀的表现来获取父母关注的孩子，他能想到的一个馊主意，就是故意来点恶劣行径引起父母的震怒，这也好过没人理睬。

两者若有不同，也许就是，孩子的恶作剧里存在着幼稚的天真，而成年人的拙劣表现，却源于早已内化为其本质特征的不可遏制。一个人的好，可能会隐藏起来，但是一个人的坏，却总在寻找时机，迫切地自我表现一下。

他知道，吃瓜群众既不可爱，也不可怕。

但他忽略了，不是所有人都用眼睛看，眼睛看到的毕竟是有限的，也有人会用脑子看，脑子可以看到更深更远的一切。于是，有人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也因此有了一个额外的称呼，人们都叫他“空教授”。

而“空”，不但是空空如也，同时，“空”还是是“色”呢。色，既可以广阔指到大千世界里的芸芸众生，也可以狭隘到仅仅意味着声色犬马。

其实，他也有过辉煌的时刻。在早期，他的妻子就总是对他充满敬畏和仰望之情，毕竟人们都出于习惯去尊重有学问的人，教授，仅仅作为一个称谓，就很可圈可点了。在大家心目中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过，时间总是出卖一切，也包括出卖这个空教授。慢慢地，即使在他妻子看来，他神圣的光环不但消失不见了，而且还被一堆苍蝇蚊子和各种臭虫所取代。靠近他，或者哪怕是偶尔想起他，总有那种让人憎恶的嗡嗡声不绝于耳，更时不时产生粪坑的联想。

其实，趋炎附势并不是什么缺点，那不过是往上爬的通道，梯子。梯子有什么罪过？爬上梯子之后所带来的名与利的荣耀，对于他的身边人来说，也是共享者，可以雨露均沾的。不过既然可以雨露均沾，那就不再是他妻子一个人的专利了。

她慢慢感受到，一个男人无论以何种手段成功而变得今非昔比之后，他原本的属性都会悄悄发生一些改变。在她那里，她对他越来越难以把握的归属感，让她内心不再平静。她总不至于荒唐到去嫉妒丈夫对一个石像的意淫吧？那石像不在中国，也不是中国人，她虽然身世非凡，虽然美丽高贵，但却是冰冷坚硬的。而且人家那石像美人依然庄重得体，丝毫没有去响应她那昏了头脑的教授丈夫呀！

丈夫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她很多年前就发现了，丈夫空教授是一年比一年更丑陋，尤其是他毫无顾忌地用粗话来表达思想以来，他就更是嘴歪眼斜，不忍直视。从古至今，语言都是有阶级的有层次的有区别的，上流阶层是有教养的人，有他们的用语规范，而身为传道授业解惑的知识分子，连个人形象都不顾及，满口喷脏话，那得是语言和学识贫乏到哪个程度才不得已而为之啊？

可怜的空教授，他实在拿不出什么体面和有营养的东西了，可是他还得继续“奉献”，他还有强烈的使命感呢！他能怎么办？他也是身不由己，他是教授不能不说话呀。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理解他（当代，不被所有人理解，也是另类的时髦），他的妻子，也得是那个无条件支持他的人啊！

可恨的是，妻子偏偏不理解，支持也谈不上。好孤独啊！孤独，或许让一个丰富的人变得高贵，但它却让一个贫乏的人走向下贱、无聊，或者丢掉耻辱。

可是，空教授绝对是一个有觉悟的人，他知道打发孤独的各种途径。一个妻子之外的美丽女性，可以满足一个男人的洪荒之愿，让男人这个海洋一般的存在，从狂风暴雨变得宁静自在，幸福到如同死去一般。但是，由此而带来的负面影响与损失，不但难以衡量，有时也难以收场……

当然，孤独，也可以想办法去升华它，但那太耗费能量和正义，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做得到。

空教授是个负责任的人，他走了一条折中之路。他全面尊重和考虑了妻子的感受，然后，他将自己的力比多给了一个女人，但不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女人，而是一座雕像，这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轰动效用，看起来简直变成了一个行为艺术，周围的人们以各种好奇为他拍照，大家配合得很好嘛！

换种做法，他要是去骚扰走在大街上的女人，必然会招来警察的光顾。他没有这么做。他多明智啊！满足欲望，吸引眼球，登上头条，传遍大街小巷。唯一不圆满的，就是妻子不理解他，嫌他出丑，嫌他丢人，还挺吃醋的！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哪都好，就是没有遇到一位大度的贤妻。她吃的哪门子石头雕像女人的醋啊？

他明显感觉到妻子气愤的眼神和心中的不满。他们多久没有对过话了，不过对话又有什么意思？她对他的高深世界是无力窥探的。他庆幸自己的世界不是单单只有她，还有比她更高级、更诱惑和更重要的一切，名啊，利啊，还有闪闪发光的钱……是个男人，就要活得全方位，生动立体……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滋生出一种不被世俗理解的骄傲。人人都可以理解，那这个人要庸到什么程度？俗到什么地步？我才不是呢！我希望理解我和欣赏我的永远只有极少数，其他的，只要能让他们闭不上嘴就行了……

带着这样的自得，空教授安然睡去了。他踏踏实实做着心中的美梦，如雷的鼾声也并不能够将他打扰，他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把什么都抛到了梦外。

可是直到深夜，她的妻子还是不能入睡，失眠就像一个魔鬼纠缠着她。她想起白天一个朋友对她说过的话：“我有一万个理由去离婚，但是一想到离婚后，再次面对的另一些男人，在本质上，与前夫有着90%以上的相似度，我对离不离婚就不那么介意了。在我们身边，每个人都差不多，都有着不可饶恕的共性，不可饶恕！但社会宽容着这一切，人们容忍大多数人身上相同的缺点，却不原谅某一个人身上不同的个性。”

离婚，很累，很麻烦，难以清算明白过往的那一切。得过且过又如何？起码，旧有的平衡不会被打乱。

半夜十二点到了。午夜，神秘的时刻。这一时刻，她不敢去洗漱，不敢照镜子，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虽然她对鬼神的世界似信非信，可是在这个点钟，她若低头去洗脸，总感觉一回头就会有可怕的东西站在她身后，狰狞地注视着她，让她不寒而栗。这个时刻一到，她就会拥有不一样的心跳。

不过，这个时刻来临，却也放大了那个让她讨厌和不满的男人的价值，了胜于无。她准备回到他身边，他们共同的卧室。

推开门，她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尖叫！整个房间忽明忽暗，闪烁着只有盗墓贼才得一见的藏在墓穴里的珠宝，透过棺椁缝隙放射出来的亮而不确定的光芒。她惊呆了，她的丈夫空教授赤身裸体仰面躺在床上，他的每一寸身体正由内往外没完没了地爬出一条条蚂蟥，蚂蟥是黑色的，带着暗黄的条纹，连他的脸，他的嘴，都在不断往外爬蚂蟥，一条接着一条，无论是床单上，还是地面，衣橱还是墙面，所有的地方，都是不停蠕动爬行着的蚂蟥，它们正快速爬向天花板……

她终于吐了……

快速关上卧室的门，扭亮客厅的电灯，她低头看自己身上和睡衣有没有被蚂蟥占据。还好。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她不知道干什么。倏然间，她在客厅的窗户那里看到一个影子，这影子像一个骑着白马的中世纪骑士，但很快消失不见了。她忘了恐惧，奔到窗前，意外发现玻璃窗上写着一行字：

“继续微笑吧，亲爱的朱丽叶，大仇已报！羞辱你的人，已堕入十八层地狱，去承受那永世的煎熬……”

只是很快，那字句也消失了。而她，那个似是而非的妻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她犹豫，是报警，还是打120急救？哪个更合适呢？

这个问题，值得她好好想一想了。

于是，没有人知道，空教授——他还有救吗？如果没救了，蚂蟥很快就会让他变成一具骷髅，超过他自朽的速度。

反正，人固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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