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结束学习,看微信,朋友来说话,聊天,讲到之前出门旅行,同他异地相逢,于是夜里出门相约,转进一家酒吧。
凌晨三点多,人群离散,剩下零零落落,太醉的,和我们这种没醉的。
他去台上唱歌,唱张悬,我窝在卡座里,帽子压很低,只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抬眼笑一下。
在想他问我的那句,三十岁你还会这样吗。
记得自己促狭一笑,回问他,你二十岁的时候和现在一样吗。
他笑,喝完杯子里的酒,说了一句套话精。
笑眯眯地举手,天地良心。
音乐停了又切,这次唱万青。
走去台下的位置坐,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小小地打拍子。
唱到最后的时候,闭着眼睛听,有点困,迷迷糊糊听见他叫了我一声,阿舟。
微微侧耳,示意有在听。
太累了,他说。
微睁眼,拍了一下身边的位置,他走过来坐下。
外面开始下雨了,渐渐变大,夜很凉,往他身边凑了凑。
他揽住我,轻轻捏捏我肩头。
同时叹气,又同时笑。
会好的。
你也是,会的。
嗯。
再后来只是说话,跟他讲一些脑子里随处抓到的东西,说到欧洲民族历史,就讲吉普赛,那些长达数个世纪的颠沛流离和命途艰辛。
讲到最后语无伦次,他沉默着拍拍我,于是停住。
我知道他懂得。
收拾了书本去洗澡,在水里发呆,手机响,是他发来一张照片,色彩陈旧,趋近暗沉。
他说我觉得这是你。
是一个悬崖上的女人,穿着深红色,大风猎猎,只有背影,看不到表情,好像那么一瞬间,就要飞下去了。
有些自以为是,觉得她该是在哭。
去洗澡,在水里通电话,不怎么出声,只把水开很大,给他听这边音响里的一段钢琴。
都没说话,昏昏沉沉,只觉得整个人快随着琴声沉下去了,好像是醉了,也忘了时间,再起身时皮肤都已经被泡得发白起皱。
水很凉,走出来清醒,看到屏幕上他的消息。
不要哭。
扶着墙,躬身流泪,茫然而疼痛,好像下一刻就会栽倒,掉进爬不上来的深渊。
是我,是我。
一个吉普赛女人,那些热烈奔放,又痛苦哀伤的灵魂,都是我的同胞,我的爱人。
长久的梦想是吉普赛,是安达卢西亚,是塞维利亚。
原来他还是记得。
不喜欢吹头发,太吵,便就湿着,随便擦了两下走出来,在没开灯的客厅里跳舞,踢掉鞋子,垫着脚,虚虚抻出手臂,仰着脸,随音乐踏出去。
未干的水渍渗进衣服,夜很冷,清楚感知到皮肤上的颤栗。
《Canyon Breeze》,客厅空旷而安静,回音冷而柔,下意识跟着哼。
老实讲摩登跳得一般,更多时候都是随意转动,踏到哪里是哪里,然而独自跳的时候也还是想,如果有个人一起,哪怕不会呢,我来带都可以,只要愿意一起跳,就很好了。
脚步勾连,贴着颊面,没有世界,只有与他旋转,旋转,再旋转。
呼吸与眼神,指间与掌腕,让步、跟随、游离与纠缠的浪漫,通通都是你的。
但最爱的,还是探戈,是弗拉明戈。
比起那些温情和缱绻,最动人的该是炙热与疼痛,那些如火如荼的炽烈与疯狂,那些无法诉说的悲怆和哀伤。
探戈贴面,互相试探,来来去去进退难测,女伴随着男舞者的步伐亦趋亦进,像搏斗,又像缠绵。
阿根廷探戈比起国标探戈,更自由,更随心,更诡秘,也更动人。
而弗拉明戈呢,弗拉明戈更激烈,更狂放,美丽与桀骜不驯的结合,是灵魂的震颤和命运的不可言说。
很多时候看视频,都觉得女舞者严肃又痛苦的表情下,是熊熊燃烧的心。
热烈又沉痛,是没有人能评判的灵魂。
是我的生命。
一生挚爱。
文/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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