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早起。
天不亮起床,有一种偷得时间的错觉和窃喜。比太阳早,似乎在和大自然的抗衡中赢了一局;比鸡狗早,好像你主宰着这方天地;比他人早,可以虚伪地幻想远离一切虚伪。
我们一直有一个美好的愿望,希望一天能够有48小时(甚至更多),如此诸事便可顺利地从check list上一一勾去。可转念间我们又会想:既然大家都有48小时(甚至更多),那我又比别人多了什么呢?当然多了——事件的数量和体积会增加。思来想去,“48小时(甚至更多)”的愿望可千万不能成真。
时间从什么时候起对一些人而言变成了一种稀缺资源呢?他们有的在塌陷的沙发里抱着手机,意淫“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主角是自己,想着再早几年,“我他妈也这么干!”有的面对三块电脑屏幕,指尖如飞,臂摆生风,偶尔一条快递短信带给他小小激动——“吉他到了,今天开始自学!”前者应该针对大腿和臀部进行加强锻炼,以便早日从深陷的沙发中站起并离开;但后者不妨早起一点,“偷”些时间。 这并非定额配给,无需满足日常刚需;又因为是“偷”来的,所以消费起来丝毫不需介意当心——反正,也还不回去了。
但一叶知秋或一燕知春都靠不住(“the good of man is a working of the soul in the way of excellence in a complete life; …for as it is not one swallow or one fine day that makes a spring, so it is not a one day or a short time that makes a man blessed and happy.” Ibid. , i, 7. )。请记住别轻易被一时的努力所感动(最后发现自己被自己骗了,那该多伤心)。
前天晚上布罗茨基对我说:“书籍是一种以书页翻动的速度越过经验空间的手段。”(《表情独特的脸庞》)我说,你还少说了“时间”两个字;夜里做梦梦到我在流油的烤鸭橱窗前久久站立,不停吞咽口水,强按着叫嚣不停的肚子,心里想着:“啧,要能吃上一口该多好!”
第二天我去全聚德吃了烤鸭,晚上看西尔万·泰松的散文,他在西伯利亚森林的木屋里写下:“炉子是世界的轴心,一切都围绕着它来组织。”我将“炉子”改成“被窝”,然后抄在了日记本上。
今天早上我赖床了。蜷在被窝里埋怨烤鸭太好吃,被窝也太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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