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是可以为了一件事而付出全力的

        王欣怡笔作，她2009年参加高考，陕西省文科状元，毕业于陕西西北工业大学附中，高考分数，语文137分，数学148分，英语143分，文综240分，高考总分668分，曾就读于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劲锐标志

        这是一个并非一帆风顺的状元，也许因为人们曾经对他的期望值太高，它跌的更重一些，然而在失败后的一年，从得知高考失败时的自哀，到刚进入高四时的自叹，再到最后发出了，这次咱们拼了的呐喊，他用自己的文字给我们还原了一个真实的复读状元。

        这是一段心中藏之无一日忘记的珍贵记忆，在逆境中，在复读的高四生活中，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前途虽远，扶摇可接，于是，经济深处的那些梦想从不曾磨灭。

真的猛士，勇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我知道自己走进了一个囚笼。

        像是那远古时的楚国遗民。与他们的三闾大夫一样，佩长铗冠切云，饮坠露餐落英，有着干云的理想、满腹的诗书、一身的傲气，却也只能任风尘屏蔽一身的白衣，低头走进那座囚笼。

        楚囚最是悲哀，我一直固执的这样认为，因为他并非卓尔不群，却一直太过自命不凡，自命不凡者，总是要比凡人承受更多的痛苦。

      高三时所有的年少轻狂，都在2008年分数发布的一瞬间，化为一场巨大的讽刺。我曾信誓旦旦的说，即使是高三，也不值得我放弃所有的兴趣，理想去成就一个单薄的分数，于是我的小说本上一年内都出了3万多的字数。可是真正看到分数的时候才知道电脑屏幕不会体谅你的绝望，也不会理解宣判时的悲凉，那一瞬间，梦想中渴望了十几年的那一片湖光塔影，距离我如此遥远。

        没有人想到我会落榜，面对所有人的错愕与惋惜，我却知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一切的一切，只能自己背负。

        无所谓心情难过，悲伤，对于我都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不出门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不上线，拒绝所有人的关心和安慰。

        那就复读吧，如果心里还有梦想，如果还不愿向失败低下高昂的18年的头。

        父母都不赞成我复读，妈妈怕我心里承受不住，爸爸甚至认为我高三漫不经心的状态，再复读也不会有任何成果，只会比第一次更糟，整整两个月，家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我和爸爸不停的吵架，冷战，争论着毫无意义的，谁对谁错，眼泪总是代替了一切能发泄出的绝望，而窗外夏日的阳光正明媚的眩人眼目，我的朋友们正在全国各地享受着属于他们的最长最美好的假期。

        最终还是我赢了。如妈妈后来对我说的，从没有人能改变我做出的决定，从我小时起他们就知道。

        要不要回原来的班上，我也曾一度犹豫。

        在我看来，愿意复读的人是猛士，愿意来我们班上复读的人是真的猛士已经在我们班上经历过一年高三深谙其黑暗艰苦，但还愿意再来一遍的人，就只能用圣斗士来形容了，再后来的高斯无数次，大家在交完卷子，筋疲力尽后，感叹着对我说，你真的太勇猛了，你当初怎么有勇气回来再说一遍折磨我同样筋疲力尽的哀叹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一定是疯了。

      记得同宿舍的舍友曾出给我一个少年，让我对：西安事变，张无忌，杨不梅。

        巧妙的事件，与人民的结合，张杨兵谏，倚天屠龙，我最爱的金庸，而我对的下联出自射雕，却是对自己当下处境一场彻彻底底的自嘲，在我的中学这片净土上，班主任孙老师没有变化，我也依然待在同一个地方，无法向前。

        附中故地，孙不二，王处一。

        那时我的朋友们已经在大学里开始了自己新的生活，而我在与去年如出一辙的填图做题讲评考试中，体验着物是人非，事事休，总是想起本不相干的那一句：

        鲈鱼正美不归去，空待南冠学楚囚。

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高四的学习生活，可以此一句完整概括之。

      在同班同学们看来，复读生总是比他们幸福的吧，可以翘课请假，迟到早退，上课不听，不交作业，还永远拥有睥睨群雄的成绩还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是啊，假如你不曾经历过那样的失败，假如你不曾看到，在模考中从来没有超过你的无数同学们，带着比你优异的高考成绩，昂首走进大学，并且你永远没有翻盘的机会，因为你们再也不会有在同一个平台上竞争的时刻，假如你不曾在回来之后看到初生牛犊班的应届生，依然能考出比你高的分数。

        那种质疑自己的价值的恐惧感，没有复读过的孩子们永远不会理解，我也希望你们一辈子都不要理解。

        去年冬天，我又一次参加了北大自招又一次，在希望燃起之后，遭遇了深深的失望，去年夏天是我先放弃了他，他随即以前所未有的惨淡分数宣判了我变心的代价，于是我回来从头开始希望，于是仍有裨益，在伤心再沮丧，心底却一直有着最自欺欺人的小小安慰，这是我跟他的缘分未尽啊，我毕竟又多了一次追求她的机缘，没想到这次却是他放弃我了，知道自己笔试未过的那一天，我从中午12点哭到了凌晨一点，你一遍又一遍的想，难道从小听到的那些，我只应该属于北大的赞誉就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浅薄的玩笑？难道是北大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我填报志愿时的心志不坚吗？这条看不见的丝毫光明的路我还要、还能坚持下去吗？

        可退路已经被自己截断了。

        记得曾经听一个同样的复读生的姐姐说，复读生是原地踏步的，没有改变，没有进步，所以大家听课的时候我可以睡觉，大家做题的时候我可以看小说，重来第二次有什么事不可以的？

        我发誓，若我像她一样，彼时已拿到的，自招加分，我一定也是这样的想法，并且从那一刻起，做一个幸福的人，不再用菜夹馍和煎饼委屈自己，那是我将近一年的中午饭和晚饭，为了节约时间。可是我没有他那样优秀，所以我只有更加努力，中午离开教室的时间从12点半拖延到12点45，大家睡觉的时候我要听课，大家看小说的时候我要做题，早已不是为了成绩在拼，而是无论如何要守住心底的尊严。

        重来第二次，有什么苦是不能吃的？

        我习惯中午独自一人留在教室习惯，晚上在自习室里坐到很晚，中午12点半，凌晨12点半，这两个相对的钟点每日与我相伴，身边总有安静无人，手边永远做不完的习题，像是一场无人倾听的诉说，明知无益，却不愿停下。

        我总是在做题的空隙里，莫名的走神，像一些荒谬而漫无边际的事，想从背后的那些麦秆晚宴的诗词，向朋友们转身离去的背影，想曾有过的那些轻歌，巧笑与惘然若失，想晚上放学后，仰头望见的长安月，想西安这座历经荣耀与伤痛的城，想文化的继承祖国的复兴，想人生不满百，常杯千岁忧，想看不见的远方，河岸边的芦苇丛，风过时萧萧寥寥，静静的扬起一场芦花如雪。

      向人含笑背人咳，小恙轻随懒自呵。

      总是难过。

      后来我想，就当这次不该有的高四是一场跋涉，我在冰冷的原野上追逐他前行，义无反顾，若是失败了，就只能这千里的跋涉，是来做一次，甚至无法相见的告别，为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却终究抵不过时间。

        这里的“它”早已超越了北大的定义，而是我对自己的全部自序和自期，以及逆境中不曾磨灭的梦想。

      于是我依旧奋斗的高四，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没有停下，隐藏起所有的伤痛，依旧可以对着每一个人笑得灿烂。

这次咱们拼了

        幸运的是，我有着一群能互相依靠的同学。

        大厦倾覆，沧海横流的时候，我们是一群相濡以沫的涸辙之鲋。

        我们一起学习，一起生活，大家同气连枝，像同一条战壕中的战友，我们之间的竞争，也已被那相惜之情焐成了温暖的温度，成为熨贴胸口充实记忆的别样的心情。

        还有宿舍的舍友，这群最亲密的战友，天上神仙府，人间305（我们是305宿舍），这是我调侃时为宿舍写的对联，我们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意外的收获了幸福。

        我们付出了多少，没有人能理解的亲，我只知道我们宿舍在自习室的人总是最多最齐时间也是最长， 我们合起来考过五次，年级第一和无数的前五前十，我们六人，最终两个北大，两个清华，两个中财聚首北京，为了各自的梦想，我们舍弃了太多。

        每一次回宿舍时，我都会在楼下，抬头先看我们的窗口是否有灯光，像是一年灯火，要人归家一样的温暖，我总是回来的很晚，但即使灯黑着，也从没有慌张过，因为我知道推开自习室的门，你们一定在。

        记忆中最深的是305朝阳的大窗，那天早上买饭回来的人，拉开窗帘，叫大家起床，睁开眼时，阳光洒满一室，漫漫长夜的伤痛化作满心满眼的温暖，我一次次的想起我喜欢的那句歌词，每一天睁开眼看看，你们和阳光都在，那就是我要的未来。

        我们是一群在涸辙之中，相濡以沫的鲋鱼，每一群涸辙之鲋都有着相忘于江湖的梦想，但在那之前，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拼出那条通向江湖的水道。

        很没来由的，我想到我的班主任孙老师，想我对他恨痛切齿的高三和感激涕零的高四，像一场很荒谬的虚拟，我希望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为我每一点进步，由衷的欣喜与安慰，我每一次的失落，只要看到他我就有走下去的勇气，并且欣然的笑容满面，我一直以为没有这么一个人，过后回头才发现，这个人一直都在，却是我的班主任。

      他曾在所有同学怨天尤人的抱怨声中面不改色的发试卷考试一层，在地震时的剧烈晃动中，如山岳般绮丽，在讲台上安定每一个人的恐慌绝望，他让无数学生在毕业后无限感念其他的好，然而我感念的是，他在一次单独谈话中对我说：王欣怡，这次咱们拼了。

        这次咱们拼了。

        回想高四今年倥偬，人浮于事，然而这句话却让我始终铭记于心，并照亮了我的前程，我想，有时候，人是可以为了一件事而付出全力的。

后序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许多美好的东西，往往在心灵经历沧桑之后成为永恒，那么就此结束吧。我已在燕园，已在11年牵系的未名湖畔，愿所有人安好，愿前路风景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