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树皮跟我说,所有跟那只猴子有关的故事都会让她飙泪。
那个时候的树皮不是今天的杨百万,迷恋业绩,痴爱黄金,把那颗柔软的少女心藏在了梦里。
那个时候的树皮,连头发丝都是炸裂的,像过度油炸后的方便面,抽最烈的烟,坑坑突突的皮肤下藏着一颗要日天日地的心。
一如她爱的那只猴子。
天地孕育出的一颗石头,压不垮毁不掉。
吴承恩讲的是驯化。
周星驰讲的是去他妈的。
今何在讲的是你来过,你战过,然后再战。
我的大学是在《悟空传》与《大话西游》里度过的。
考四级的前晚,花了十块钱在学校录像厅看了一个通宵的《大话西游》。
那个时候我思考的仅仅是:为什么要考四级?
唯一能做出的反抗仅仅是:用文言文给英语老师写了一张请假条。
转眼,就过了十七年。
悟空传从一本书变成了一部电影。
今何在的名字还在,
可是故事早就面目全非。
十七年前有榕树下,而不是现在这样充斥着霸道总裁爱上我的网络文学。
十七年前有陆幼青的《生命的留言》和黎家明的《艾滋手记》,文学还没有被歪曲成如今这般四海八荒三生三世的样子,文艺青年也仅仅只是文艺青年的模样,他们可能是当年的宁财神,也可能是当年的今何在。
力量与生机,是我能想到的词,就好像当年千千万万的人把《悟空传》里的字眼抄在了笔记本上,刻在了课桌上,写成了QQ的个性签名。
文字是可以作为匕首和投枪的。
在那个时候。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原因把《悟空传》这部电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那些力透纸背的能量被一口气抽空,巨大的宿命般的悲剧变成了言情小剧场。
悟空,天蓬和杨戬,成了三个为爱犯罪的青春期叛逆少年。
生与死的轮回,天命与自我的诘问,变成了一场违反课堂纪律所以被惩戒的闹剧。
愤怒是最直接的力量,是平静火山下的岩浆,是明知不可为但一定要为之的决绝,是辩轻重,分是非,最终选择了最崎岖的那条路的勇气。而不是如今这只猴子,他要做的不是砸碎课堂上的黑板桌椅,他只是得了狂躁症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从日天日地的悲怆到谈谈情打打架的摆酷,我们只需要十七年,就可以把力量丧失殆尽。
意识形态的阉割终于把屏幕上的这只猴子变成了一只“我要这天遮住我眼,我要这地永埋我心,我要这众生都顺从我意,我要漫天诸佛,都夸我是红领巾。”
毕竟,在现今的语境里,只有讨论爱情范畴内的自由是安全的。
所以编剧会把孙悟空的愤怒变成了“叛逆坏学生与班主任的女儿”早恋的反抗;
把天蓬与嫦娥作为规则与秩序的牺牲品变成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痴心绝对。
我们毕竟不能讨论观念与自由。
天,不容你问。
这个时代不配有英雄
前些天,白鹿原上最好的一位先生走了。
暴雨悲鸣,冰雹肆意。
然而,
愤怒有限,力量有限。
我们生于承平岁月,漫漫时光足够把树皮变成杨百万,把今何在的孙悟空变成做中国梦的孙悟空。
该哭的哭,该醉的醉。
第二天醒来,太阳依旧照常升起。
我们堵车上班,开会写方案,存钱买理财产品,看综艺节目和《我的前半生》。不计其数的人生,不计其数的人死。
我们安安静静地溺毙。
不配这世界特意下的一场雨。
现在的我们,不配拥有那只毁天灭地的猴子。
现在的时代,也不配拥有英雄。
想到这里,我原谅了电影版的《悟空传》。
2手烟手机留言 2017.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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