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几个女生晒起了退休后的新生活。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不禁生出无限感慨。
四十年前,在那金桂飘香的迷人季节里,醴陵攸县茶陵酃县一百六十八名“一流初中生”相约攸县师范,开启了三年的中师生活。
大家都知道:西南联大,是盛产大师的地方。笔者以为:中等师范,是盛产优秀教师的地方,因为这里有真正意义上的素质教育!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非常怀念夏振莲老师的音乐课,陈关平老师的美术课,陈英军老师的体育课,黄淘安老师的说话课。我们依然记得“二胡班”在杨世和老师带领下表演《赛马》的盛况,“无线电班”在吴金辉老师指导下组装收音机的场景,“美术班”毕业前夕为期一周的作品展览……
中师三年,我们人人练就了一身真功夫,人人都堪称全科教师。普通话、三笔字、音体美都是杠杠的。
还记得毕业前为期一个月的教育实习。三个班安排在县城周边乡镇,我们七十九班安排在城关各小学。
从学校的实习简报中得知:我们这些十八九岁的中师生深受实习学校师生的欢迎,同学们的汇报课,成了当地的教研示范课。
与其他三个班的同学比起来,我们七十九班尴尬了:中街联星百花场尤其是东北街不怎么欢迎我们,担心我们影响他们正常的教学秩序。
经班主任钟武元老师一番优化组合,我们十二人被安排到东北街小学,王爱国老任蹲点指导老师。
一周的见习,三周的实习。王老师要求我们一周内熟悉所有的学生,每一节教案都要经指导老师审核,每一次上课前都要反复试讲。每天晚上,我们回到师范,王老师组织我们集体备课,跟我们一起设计板书,还亲自给我们录制《半夜鸡叫》课文范读。
我们十二个人分为四个小组,每个小组承包四年级一个班。我与老阳、黎明负责的是杨海南老师所带的实验班——在四个班中,该班人数最少;四年来,只有罗水英等两位练举重的体训生安排在该班外,未插入任何学生。
实习第一周,每堂课都有东北街老师盯着,生怕我们误人子弟。后面两周,老师们彻底放手了——我们的表现,赢得了攸县最厉害的小学老师们的赞赏。尤其让学校刮目相看的是:我们十二人成功帮助东北街小学在体育场举行了一次运动会。
一个月的实习,我们忙碌而充实,付出并收获着。
一九八六年,在石榴怒放的火红七月,我们怀揣梦想,奔赴到了祖国最需要的地方。
偏远的村小、教学点那些交道不便、条件艰苦之处就是我们入职的地方。一人一班,复式班,一周三十四节课,烧火做饭,就是我们的工作量。
环境之恶劣,工作之繁重,加上当年那些中师落榜的同学金榜题名的喜讯不断传来时,我们也有过苦闷,有过彷徨,但更多的是坚持,是奋发。
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教育大计,教师为本。如果把中国教育比作一座大厦,我们这批中师生就是这座大厦最最底层的坚实基石。我们这批中师生,几十年如一日,有的一辈子奋斗在农村教育的最前线。他们的坚持,影响了并影响着一批又一批农村孩子跳出农门,走出大山,走向更大的舞台。
比我小十岁的同事小王老师曾说,要是没遇到中师毕业的刘智慧老师,他可能走不出那个犬吠两省、鸡鸣三县的山旮旯。
四十年前,漕泊三联是闭塞、落后、愚昧的地方。全村只有一辆“伊发”货车与外界沟通。村里穷得连学校工友都请不起。八七年政府投入巨资兴建电站,在牛巷里架起了渡槽,有些可爱的山民竟点起香烛感谢伟大的神力。在他们看来,只有像传说中的铁拐李才能造出这样伟大的“仙人桥”来。
三联村小四个年级三个班,两个民办老师和一个一期一换的公办老师。家长对子弟的要求不高:多认识几个字,混个乡小毕业。
三联村小是我入职的第一站,我一呆就是两年。一个从三联走向了大都市的八七级学生读了我的《三联往事》后留言说:“谭老师,您是我们一生的老师,最敬佩的老师。”
我同学某985名校毕业的女儿笑话她爸爸学历低,连个母校都没有。我同学一席话让他女儿对其肃然起敬:八三年,他们乡年级前十七名参加中专考试,只有八人上线。整个攸县只有前五十名的学生才有机会上师范。他中师室友中,两人成了副县长,一人现任中央网信办网络社会工作局副局长。同学中,有的毕业后通过高考、考研打出了另一片天地,有的因出类拔萃成为了局机关干部或基层负责人。那些坚守三尺讲台的普通一兵,也基本上通过自考、成考、“三沟通”等形式完成了学历的提升,他们大都数成为了师德标兵、教学能手、学科带头人……
弹指一挥卅七年,八十年代第一批“掐尖”中师生开始谢幕了。
不要说我们是尖子中的尖子,不要说我们是一群错过北大清华的“学霸”,我们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中师生,一代撑起了中国教育的一片天的中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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