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西北的冬天,萧瑟的树林跟冬日里的炊烟、热闹的人群比较起来,更显得故乡这个词的意义呢。故乡真是充满人情味啊。”
聊着,忽然好想听许飞的《父亲的散文诗》。
经过一路的丛林与枯木,穿过暮霭,听许飞,我想起了这些。
串门吃饭
1990年左右的夏天或者秋天,我家门口的小路还是泥巴路,小路旁边的木槿,长了又剪,剪了又长,年年重复着。后院的厨房里,母亲做好饭,常常是三个热菜,一个咸菜,或者煤炉子上面架着火锅。我们母女仨一人盛一碗饭,然后利索地夹了一些喜欢的菜,走到前门,出去串门。留下父亲一个人一杯白酒和一份报纸,有时候是一本武侠小说。他常常一个人能吃到我们都忘了回家,还在继续喝酒。
妈妈最爱去月儿伯妈和秋香阿姨家,端一碗饭,边吃边走三户人家,往左走是月儿伯妈家,往右走是秋香阿姨家。有时候是去了一家,再去另一家。串门吃饭主要是聊天,顺便尝尝别人家的菜。
“你家的菜种得蛮好的,在哪里买的种子,明年给我留一些“。
“没问题呀。拐弯的路口“。
“那谁家的老人,吞农药死了,唉,老人一个人过了好多年。“
“源子口镇的,我也听说的。这种生活,真不如早点死了啊”
我和妹妹边吃饭边看看地上的蚂蚁,喂它们米饭吃。有时候眼看自己碗里的菜吃完了,也趁对方不注意,趁机偷一些到碗里来。
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那些人情世故,买什么,吃什么,谁死了谁嫁了,在我们眼里都是日以为常的生活,也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不悲不喜,纯粹地淡漠。
后来,搬家了,家家户户都关上门吃饭,也几乎不再跟妈妈串门吃饭。
故乡于我来说,是热情的阿姨与伯妈,也是捂不热的人情。
大伯的泥鳅篓
大伯每天都起得很早,可能因为泥鳅不等人。
大伯每天晚上把泥鳅篓放在水渠或者田边小沟里,放一些食料布置在不同的地方,然后第二天一早,篓子里就有好些泥鳅或鳝鱼。
我留心观察过泥鳅篓,竹制,细密地编织着。一端封闭,一端是一个大大的洞口,洞口往里进去,是一个小小的圆缝。食物引诱泥鳅爬进去后,他们就很难找到竹篓洞口再出来了。
所以很多年以后,我一直对小小的诱惑心存担忧,总以为那是陷阱。
大伯原本是教师,也是那个时期的知识份子。每年三十一大早,村里大部分人都会来大伯家,请他帮助写一副对联。
可大伯偏要过一人一亩地,闲来捉捉鱼的生活。他说那才是自由。
大伯家种植过大片西瓜,为了防范小偷,西瓜地边上会搭棚子守着。我和堂姐躺在躺椅上,边吃着热西瓜,一边看天上的飞机飞过,甚是惬意。大伯还养过一条土狗,长得非常高大,抬头低头都能听懂人话,我骑上去它能带着我走好久。
可这些都没有捉泥鳅更自由自在啊。即使是冬天,大伯都要穿上长长的黑雨靴,踩到水里泥里,找个隐蔽的地方把泥鳅篓藏起来。很多年都是如此。
后来乡下的水渐渐枯了,大伯的泥鳅篓换了一轮又一轮,泥鳅渐渐少了。而我渐渐懂得了陶渊明。
大伯还是大伯,皱纹多了又多,还是抽烟。我总记得他说要自由生活的模样。
木槿与马蜂窝
马蜂窝尤爱在我家旁边的小路旁筑巢,他们常常住在林子里密集的树上,仔细观察才能看见。马蜂窝很大时,就威胁到我们了。女孩们不敢走那条路。男生们总会有办法。
长长的晾衣杆,应该是成年的竹,末端绑一把草,点燃。最大胆的男生站最前面,抬着竹子依次向后排,去烧马蜂窝。马蜂窝一落地,马蜂乱串,大家赶紧扔掉竹子往屋里躲。
我加入过一次烧马蜂窝队伍,躲在最后面什么也看不见,烧上马蜂窝后轰地扔掉竹竿,我就跟着大队伍躲起来了。可妹妹被马蜂咬了,脸上顿时红肿得厉害。她大哭一会,马蜂散去,在家门口的地上,找一种不知名的草,碾成汁,没两小时就好了。后来这种草,常常被人们拿来当野菜。
那时候对马蜂的无家可归,马蜂卵的死去,是丝毫不同情的。成年后才依稀觉得小时候的冷漠与野蛮。
越过马蜂窝,就来到了木槿灌木丛,长在土里排成篱笆,旺盛地开着淡紫色的花儿。透过木槿,里面甘蔗正浓,那是全村种地最好的人家。现在看来,对事情认真,即使是种菜,也是很好的。果不其然,他成了我们村的首富。
那时候我不爱猫,常常看到死去的猫被村里人挂在树上,听说猫有九条命,挂在树上后就不会来找了。也见过去世的人躺着,亲人在身边哭。心灵并不难过。
那时候心里肯定是有诗的,只是野蛮得显得粗暴,如被晒干的蚂蟥,藏着荒漠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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