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从格利普斯战争结束后到UC0093年第二次新吉恩战争爆发,这段时间内夏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观念如何发生的变化?尚未有作品详加描绘和解读。那么,我们能不能够从《高达Z》的剧情中找到导致夏亚最终逆袭的蛛丝马迹呢?或是发现一些可以佐证夏亚终将走向极左化道路的症迹前兆?——这即是我们要讨论的最后一个问题。
如前所述,由于在《CDA》中阿克西斯的一段经历,夏亚已然彻底放弃了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可“夏亚主义” 毕竟建构在 “吉恩主义”之上,夏亚更为看重的是父亲理论中关于 “新人类” 和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这两个元素。而“夏亚主义” 对 “吉恩主义” 进行 “修正”,将 “新人类理论” 代替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成为终极目标,也是源于夏亚近距离观察新人类与自身新人类特质觉醒后的深刻认知。吉恩 · 戴肯的理论其实早已对新人类的未来有着超前的预见,金巴拉尔也曾经提到过 “吉恩共和国本就是为了新人类而建立”, 《机动战士高达UC独角兽》中的 “ 拉普拉斯之盒” ——即宇宙移民早期联邦宪法中关于可能产生 “新人类” 的优待法令,都印证着人类对于进入宇宙后的异变有着过早的心理准备。可吉恩 · 戴肯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新人类的诞生,如其子夏亚一般看到新人类区别于常人的重要存在,对新人类有那么强烈的感触,所以虽然他也意识到了未来新人类的重要性,形成了关于新人类的独特理论,但多年浸染的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明显对其影响更大,他认为人类全部进入宇宙后不仅会改善地球环境,还能由于地球特权阶级的消失而使全人类公平一致,从而消弭纷争,实现和平。
因而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所谓 “夏亚主义” 对于 “吉恩主义” 的 “修正” ,其实非但不是夏亚对父亲理论的部分否定,而只是由于 “预期” 不如 “遇见” 的年代差——现实经历中对新人类认识深浅的不同,导致思想理论层面上的一点 “微调” 而已。“夏亚主义” 仍旧无时不刻体现着与 “吉恩主义” 的传承关系,当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被舍弃、“新人类理论” 推向远景目标之后,夏亚进一步反思父亲理念的同时,开始回归宇宙居民最原生的理论——“地球圣地主义思想”。随着时光的流逝,在夏亚看来,“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已不再像童年感觉中的遥不可及,进而他要将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代替原本的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成为实现 “新人类世界” 最首要的任务。
既然是首要任务,对于如何践行“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自然成为UC0093年肃正地球人的前兆,故在《高达Z》中可以明显看出,围绕着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展开了许多诠释性的细节表达,其中最为突出的即是夏亚于达喀尔会议上的演讲,先让我们来看一看达喀尔演讲的全文:
“议会的各位,在电视机前观看的联邦国民的各位,请原谅这突然的无礼事件。
我是奥古的科瓦特罗·巴吉纳大尉。在开始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希望让各位了解。
我在以前,是曾经被叫过,夏亚·阿兹纳布尔这一名字的男人。
我想借用这里,以吉恩·戴肯遗志的继承者的身份来说明一些问题。当然,并不是作为吉恩公国的夏亚,而是以吉恩·戴肯的儿子的身份。
吉恩·戴肯的遗志并不是像扎比家那样的欲望产物,吉恩公国的建立并不是我父亲的初衷。
然而现在,迪坦斯将地球占为己有的事实我感觉比扎比家的做法更为恶劣。
人类之所以飞向宇宙,是因为地球已经不堪人类的重负。接着,来到宇宙的人们随着他们生活圈的扩大,开始误解人类本身得到的力量,而且出现了像扎比家那样专横跋扈的历史。
这真是人类的不幸。我们决不能让历史重演。来到宇宙,可以扩展人类本身的能力,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我们正在用自己的双手污染着地球。迪坦斯是一群被地球的引力将灵魂所束缚的人的集团,蚕食着地球。
人们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从叫做地球的摇篮中成长嬉戏。但是!现在已经到人类该从地球中自立的时候了。但是到现在,人类为什么还要还要同室操戈,去污染地球呢?如果不将地球重新放回大自然的摇篮、人类在宇宙自立的话,地球将不再是水之行星。连这达喀尔都正将被沙漠吞没。地球已经如此疲惫不堪了。现在,谁都在想留住这美丽的地球。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没有理由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而像寄生虫一样粘在地球上。
在这种时候迪坦斯还在不断地挑起战斗。看看吧,这种暴行。他们是从地球联邦军内部膨胀起来,将反对他们的全部称为邪恶,但恰恰这才是邪恶的,我敢说这正在让人类倒退。
正在看电视的朋友们应该知道了。这就是迪坦斯的手段。用武力来占领议会的我们固然不对。可迪坦斯不顾议会里成员,正在企图破坏这里。”
从这次演讲中可以看出,夏亚先是将之前的扎比家彻底否定——“吉恩·戴肯的遗志并不是像扎比家那样的欲望产物,吉恩公国的建立并不是我父亲的初衷”。 继之点出迪坦斯 “将地球占为己有的事实我感觉比扎比家的做法更为恶劣”,最后大段的话都是苦口婆心地规劝世人不再要继续污染地球,人类应当从地球中自立,即都是关于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的内容。
除此之外,以达喀尔演讲为分界点,《高达Z》中能够体现着夏亚对于“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认同的细节还有很多很多,且从个别细节中还可以发现导致夏亚5年后最终极端化举动的些许端倪。远在达喀尔演讲之前,《高达Z》一开篇,布列克斯准将就曾早早地对夏亚有所洞悉——他要把吉恩 · 戴肯的意图传达给我们这些宇宙移民”
在希望卡缪成为奥古MS驾驶员的对话中,夏亚也曾说:“现在的地球联邦军就是这样,居住在地球上的人们,灵魂已被重力吸引,再也无法遨游太空了。”
后又与卡缪、艾玛中尉进入G30殖民卫星,看到被迪坦斯毒气屠杀后尸横遍野的惨象,夏亚对这段历史不甚了解的二人说道:“中尉可能会说,这是发动反地球联邦示威奥古的错,但是,地球上的人只考虑复兴地球,完全不考虑住在宇宙的宇宙移民的话,示威自然就会爆发了,限制人们只可以帮助地球恢复生机,于是,有人呼吁人们应该全部去殖民卫星上生活......” 言语中的 “有人”,即父亲吉恩 · 戴肯,也是现在的夏亚自己,夏亚对于其父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的宣传,在某些时候仿如一名信仰坚定的传教者,对于周边人时时潜移默化、循序渐进地传递着。
即便是捣毁迪坦斯大本营的贾布罗作战,一上来夏亚本来也是反对的,因为他认定 “对地球的破坏行动会造成地球的污染。”
作战过程中,得知迪坦斯提前埋置了核弹,不惜引爆贾布罗基地消灭奥古主力的行为,夏亚再次十分厌恶地痛斥:“无视地球的污染,还大声叫唤!”
后来在护卫布列克斯准将参加联邦会议过程中,当得知议会倾向于把地球联邦军的指挥权交给迪坦斯时,夏亚表示 “实在难以置信”,布列克斯准将说道:“贾米托夫说地球上的政治家就应该呆在地球上,即使看见这片非洲大陆的一半已经沙漠化,他们也会说无所谓。” 夏亚立即问道:“没有办法把所有政治家都送到宇宙上去吗?” 布列克斯准将无奈地回答:“恐怕没有方法。”
紧接着,在去往会议的途中,当布列克斯准将说道:“明明知道没用,还是要提出要求政治家移民宇宙的议案吗?” 似乎对于会议前景不甚乐观,而对于采取 “紧急动议的形式”,夏亚却若有所思地说道:“说不定也有好处。”
私认为以上这两个细节非常重要,正是我们从本就少的可怜材料中苦苦寻觅,力求预见 “夏亚终将逆袭” 端倪的佐证。本就亲历目睹战争导致的种种惨烈、残酷事件的夏亚,当他问着 “没有办法把所有政治家都送到宇宙上去吗?”,却是得到 “恐怕没有方法。”这种回复的他,是不是已然开始寻求其他的解决方法?所以他对于 “明明知道没用的紧急动议”,反而抱着一种 “说不定也有好处” 的期待,而 “紧急” 所代表的意象内涵,又会不会与他最终肃清地球人 “极端”、“激烈” 的举动之间存在着某种递进式的隐隐关联呢?我认为,这时候夏亚已然在内心中开始产生某些微妙变化,或许他正在思考如何能够快速有效地实现父亲的遗志,激进主义的萌芽即将孕育而生。
而达喀尔演讲之后,如 “黄袍加身” 般推为奥古领导人的夏亚,第一次因着被众人期待、领导众人的身份,仿佛加重了其实现自我理念、带领众人取得人类和平事业成功的迫切心愿。
当通过医师检查,发现自称卡缪妹妹的罗莎米亚是强化人时,卡缪不解地问道:“医生,把强化人制造出来,究竟有什么用?” 而医师回答:“所谓医生,是等待机会去挑战可能性的一类人。” 使得卡缪愤怒不已:“你是说,无论怎么摆布别人的身体都可以吗?” 可这时夏亚却插话一句:”与其等待人类自然进化成新人类,不如人工制造的快。”
接着当卡缪不能接受跑出房间后,医师自言自语说着:“等待自然的革新本理所当然。” 不料夏亚继续说道:“但如果只是等待的话,地球将会被人类的双手污染至死。”
由此围绕罗莎米亚的对话,我们可以发现夏亚此时对于 “强化人” 乃至 “新人类” 的认知有了微妙地变化,亲历过拉拉、凤悲惨遭遇的他,反而 对“强化人” 的存在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或许正如他说言 “如果只是等待的话,地球将会被人类的双手污染至死,” 为了阻止人类继续污染地球,加快 “地球圣地主义” 早日实现,作为一名领导者,他苦思出路,即便是面对曾经令人发指、无法忍受的这种 “人造的罪恶”,他也不得不迫于现实中巨大的阻力,不再循规蹈矩,只能从权妥协,且长久来寄予厚望的 “新人类” 过于敏感、状况百出,远不如 “强化人” 快速成效、易于掌控,故通过这个细节可以明显感觉出,此时夏亚甚至对 “强化人” 萌生了利用之心。
这也为后来《CCA》中夏亚对于强化人的态度做下了铺垫,《CCA》中一上来在守卫月神5号的战斗中,夏亚救下了不敌阿姆罗的 “强化人” 裘尼,事后当裘尼表示 “有关月神五号的事,真是对不起” 时,夏亚只是颇为冷淡无情地告诉他:“ 你在新人类研究所进行了强化,花费了金钱,不能让你轻易死去。” 如果将这番话与上面情节联系起来,可知夏亚并非戏言,反而是对 “强化人” 利用之意吝于掩饰、较为直接的表达。
除此以外,还有《暮光里的阿克西斯》中的女主,也是夏亚从 “强化人” 中筛选出(救出?)的一员,自然也是印证着夏亚与 “强化人” 之间的紧密关系。
终于,来到格利普斯战争最后一幕,奥古、迪坦斯、新吉恩三方的大决战,夏亚与帕普提马斯·西罗克、哈曼之间缠斗过程中的对话,乃至战争最后呈现出的结局,都将成为夏亚5年后逆袭最强劲、最有效、也是最终的催化剂。
在即将发射的卫星炮内部,战况激烈,夏亚受到哈曼、西罗克的夹击,疲于应付,岌岌可危,伴随着MS的对战,三人之间的对话也是你来我往,一边是哈曼仍不死心、居高临下对夏亚地说降:“如果你有意回到我身边的话....” 一边是西罗克狂妄自大地训斥夏亚:“你选错了道路,像你这种失败的新人类,命中注定将被消灭。你明白吗?”
之后误打误撞,三个人进入到卫星内一个废弃的剧场,夏亚站在舞台中央,被哈曼猝不及防地以枪相逼,此时哈曼应景地说道:“夏亚,你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可若将这个小舞台引申为动乱时代的大舞台,一直来各执一词、各为其主交战不已的三个人谁又不是粉墨登场、使劲浑身解数卖力演出的一员呢?所以当夏亚暗示 “演员不止一个” 的时候,哈曼立即附和:“是啊,做戏这种事情西罗克最擅长了。”
可是西罗克毫不在意、仍旧厚颜地说着:“我只不过是历史的见证人。你看不出来吗?” 进而继续以己度人、轻狂自满地诬陷夏亚:“但是,我比夏亚冷静.......你想把整个世界得到手。” 在夏亚沉默无语的时候,哈曼又跟进道:“西罗克说的没错吧,夏亚。那么你可以帮助我复兴扎比家,然后我们一起考虑夺取世界吧。” 仍然试图拉拢夏亚,并将枪又指向西罗克。
这时,夏亚终于回应道:“哈曼,我只是不想把世界带往错误的方向。” 听到夏亚的回答,哈曼将枪指回夏亚:“那么我问你,打倒扎比家、消灭迪坦斯之后的世界里,你究竟想做什么?” 夏亚马上告诉她:“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人类也会通过新人类的觉醒而发生改变。我在等待那个时刻。”
阿克西斯时期,夏亚数次尝试将其理解的新人类理念传递给哈曼,哈曼从未曾领会,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夏亚的话语不能丝毫打动哈曼,“如果你不跟我合作的话,我只有消灭你”,无法劝说成功夏亚又无法认同夏亚的哈曼冷冷地说道:“然后再使扎比家复兴,这才是向人类指引道路的最简单的方法。”
固执己见的哈曼终成 “扎比家的亡灵”,面对这样的哈曼,夏亚最后一次语重心长地提醒她:“你没察觉到自己在重复着同样的错误吗?” 却只换来哈曼更加无情地回绝:“不能洞察世界潮流的男人,应该被消灭!”
话音未落,卡缪从帷幕后闪出,“你错了!真正应该消灭的,是灵魂被地球重力吸引着的人们吧!但是,很多人因此而丧生,这是个错误。” 卡缪的话是对哈曼、西罗克之流最有力的回击,“创造一个不懂得珍惜人类心灵的世界,有什么用!?”
自命不凡的哈曼和西罗克却仍旧振振有词地狡辩,哈曼:“尽说些蠢话。” 西罗克:“ 就算能凭一时的感情打动俗人,但对我们是无效的......只会阻碍天才步伐的俗人们又有什么用,推动世界的人通常都是天才!.......渺小的伤感只能把世界引向毁灭,少年!”
至此,这段经典的对话告一段落,其中将夏亚与哈曼、西罗克的异同之处表现得淋漓尽致。
哈曼从扎比家余孽那里继承了激进主义思想,心心念念 “扎比家的复兴”,她始终认为,只有通过复兴扎比家、再建吉恩公国才是指引人类前进最正确的方法,殊不知,这正是夏亚早已否定并且舍弃的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而哈曼妄图携手夏亚 “复兴扎比家之后夺取全世界” 的意图又无形中暴露了她充满利己主义的野心,正如当年的基连、基西莉亚一样,在她心中最为渴望的是对权力的追求,是个人的独裁和威权的统治,设想如果哈曼的愿望实现,她也只是在 “重复着同样的错误”,不可避免地导致第二个扎比家的诞生。所以由哈曼主导复兴的吉恩公国,自然也与戴肯父子所倡导的极为纯洁、具有极强理想主义色彩的“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截然不同,只是扎比亡灵欲望的产物。正如多年后夏亚以吉恩总帅身份进行演讲时提到哈曼 “不过是扎比家残党的跳梁小丑” 而已。
窃取迪坦斯最高权力的西罗克,口口声声指责夏亚这样 “失败的新人类” “不够冷静” ,无端诋毁夏亚妄图 “得到整个世界” ,可他本身却是傲慢至极的自大狂,目中无人,自觉神化,将自己凌驾于天下苍生之上。他曾经言之凿凿地告诉迪坦斯属下 “他的使命” 也是 “解放被重力束缚住灵魂的人们” ,而且他无比自信、毫不遮掩地认为 “如果没有他,时代将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中 “战争结束后,需要一个治理地球圈的天才” ,言外之意,自己就是这当仁不让的人选,而他所谓 “支配战后地球的是女人”,无非是他惯用的说辞。对于女人哄骗后加以利用的卑鄙伎俩,终将他无耻之徒的真面目毕露无遗。当我们狠狠撕下西罗克精心营造的伪装之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不过是与扎比家、哈曼、贾米托夫之类一样自私自利、贪心不足的野心家罢了。
不同于这两个各怀鬼胎的野心家,真正传承吉恩 · 戴肯思想精髓的夏亚是如其父般名副其实的革命者。在复仇扎比家之后,他的一生都在思考如何促进全人类的觉醒、摆脱地球的束缚,不惜变换着多重身份游走在种种势力之间,他投身在时代的浪潮中,切身实践着其父倡导的各项理论主义,苦苦寻觅、孜孜追求能够使新人类与旧人类之间相互理解、融洽共处的一线生机。他将人类终极和平的大业作为人生笃定不移的信仰,历尽艰辛、百折不挠,就像他曾经说过那样:“ 所谓战士,只要还活着就不得不战斗到底。”
所以当他面对这两个怀揣一己之私、野心勃勃的叫嚣者时,更多的是心如明月、却不能照亮人间的无奈。在夏亚眼中,哈曼的 “扎比复兴梦” 不过是 “重蹈覆辙” 渺小的存在,而西罗克的癫狂不觉、含血喷人的妄言妄语更是让夏亚怒火中烧、无言以对。(真TM无语!)
“沉默是表示轻蔑的最完美方式。”
哈曼、西罗克之流根本不会理解夏亚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抱负,而夏亚深知如此,更是不屑同他们讲得清楚。他们虽然有着新人类的强大力量,却如 “旧人类” 般贪婪无度、腐朽而又堕落,私认为到了此时,夏亚才真正将 “新人类” 与 “旧人类” 对立起来,将新旧人类之间的矛盾作为消弭人类纷争最主要的症结,而此时 “旧人类” 的概念变得更加宽泛,它不仅包括原先那些灵魂被重力束缚的地球居住者,还将诸如哈曼、西罗克之辈囊括进去,他们虽然有着新人类的特质,却不是心存高远,追求人类的和平,而是同样如 “旧人类” 的野心家般醉心权力、专制独裁,视人命如草芥,正如卡缪所言:“创造一个不懂得珍惜人类心灵的世界,有什么用!?” 故只有像夏亚、阿姆罗、卡缪这类能感受到天下苍生疾苦、亿万生命心灵,对于实现人类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有着美好向往的人,才是真正配得上称之为 “ 新人类” 。
而夏亚的新人类事业又不同以往的是,它是一种对异质生命深入观察思考,结合时代反思后的产物。人类进入宇宙后,发生了某些异变、唤醒了沉睡的本能、获得了能够感知更多事物的力量,可在这种力量诞生之日起,就招致了大部分 “旧人类” 的恐惧、嫉妒、反感、甚至防备,这自然也成为新旧人类对立的起源。
吉恩 · 戴肯的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乃至夏亚最后的逆袭都是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他们意图通过将所有人都赶入宇宙、还地球于自然的行动,来创造一种新的人类生活方式,进而使全人类都进化为 “新人类”,从此不再有新旧之分,就像 “WG” 的思想目标也是和共产主义革命的至高目标相连的一般,夏亚这种 “改造人类” 的计划始终也与他秉持的思想核心紧密联系。而与既往的扎比家、哈曼、西罗克等人比较起来,如果说他们进行的是有限革命(可以称为革命的话),只是于政治层面采取了某种手段、进行了一些改革,那么政权一到手,他们就会形成自我的专制独裁、露出野心家的本来面目,可夏亚致力地是一种无限革命,是进入精神领域深层次的革新,故有限的革命后遗症小,一旦独裁者、野心家倒台,他统治的基石就将动摇及至分崩离析,而无限革命的后遗症大,它是精神层面上与信仰的高度结合,影响深远,所以即便夏亚逝去多年以后,仍有自诩继承夏亚遗志之辈层出不穷,在思想领域中或可称之为 “后夏亚的时代”。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综合上述,可见夏亚与哈曼、西罗克之流无法弥合的巨大分歧。夏亚同他们之间关于人类明天的想法有如云泥之别,却要时而迫于形势向哈曼低头、忍受着她的奚落,委曲求全、背离己意;时而又被贾米托夫算计、讽刺他 “赤色彗星也坠落到地上了吗”,不禁使夏亚罕见地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又时而横遭西罗克毒辣地污蔑,本来他自己才是野心勃勃的 “表演者”,却装腔作势地指责夏亚意图 “夺取整个世界”。
这些丑恶的行为夏亚历历在目,必然会对其心态和思想的变化产生巨大的冲击,加之多年来对几位新人类的期待终为水中捞月、转眼成空,拉拉的陨灭、阿姆罗被重力束缚不敢回到宇宙、卡缪又被西罗克带走灵魂近于疯魔,曾经寄予厚望的新人类皆难堪大任,无形中都逼迫着夏亚不得不亲自走向前台。
“历史人物的个性特点经常会体现在历史进程中某种突发性和偶然性上”,夏亚的一生尽管只有33年之短,可时间的长度并不对一个人成熟的程度起着决定作用,而是更取决于生活的密度。夏亚丰富的人生经历使他不断地体味着人间的各种滋味,总是在反思中调整着前进的方向,经常于踌躇满志与万念俱灰之间徘徊,一线希望与无限失望之间彷徨,时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时而想为而不可为。当格利普斯战争落得这样的终局——奥古艰难的惨胜,卡缪再不能成为战力,自己又差点死于哈曼之手,在一次次地被羞辱、一次次地失落之后,曾经历尽沧桑的所有感触涌上心头,那些无奈、怨怒、委屈、疲惫、绝望、痛苦等等情绪纠合在一起,正如为早已蓄势待发的火山点燃了最致命的一剂火药,又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叶稻草,沉默终有时,大地的颤抖即将到来,五年后的爆发再也无法避免。临近终点,他还是决定以一己之力来结束这一切。
整个宇宙移民时代里,由于卫星居民与联邦政府不断斗争而衍生出的 “民族主义” 都是以悲情和愤怒为特征的,而夏亚以此为底色,正好成为时代的代言人。他以自由主义为出发点,从原先充满温和意味、寻求点滴改良人类社会、进而实现人类社会整体转型的主张,终究滑落向浓厚的激进主义,妄图毕其功于一役,通过孤注一掷、采取具有毁灭色彩的举动,系统地、彻底地完成人类社会的改造,消除新旧人类的争端。
从格里普斯战争结束至UC0093年的这段时间,成为夏亚最后的潜伏期。当第一次新吉恩战争轰轰烈烈地进行时,杳无踪迹的夏亚或许正匍匐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注视着局势的发展,正如《高达ZZ》中布莱特同阿尔黛西亚说道:“这场战争完全感觉不到夏亚的个人意识.....也许他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所做的事吧,而且在沉思”,不禁使阿尔黛西亚意识到:“你想说他在等候时机吗?这确实是我哥哥的作风啊.....”
而多年来同夏亚一路走来亦敌亦友的众人,其实冥冥中已然或多或少有着一种预感,源自宇宙的某处,一股危险的气息即将悄然走近,“只有想念的新人类是很可悲的......他在做准备等着感到厌烦而展开行动”,当哈曼之乱的热潮褪去之后,更大更加凶猛的狂澜巨浪正在孕育之中,不管阿尔黛西亚对兄长作何感想,她都言中了一点——“野心与纷争,那些宇宙的大意" 确实左右着夏亚,一切都为UC0093年做好了铺垫,世人只能听由命运地摆布,等待着那一天、等待着他最后的归来。
终于,终于,终于!伴随着《CCA》一开场庄严、肃穆而又紧张的BGM,仿佛命运的钟摆开始进入最后的倒计时,UC纪年来到0093年3月3日,延宕20多年纷争不断、战乱不息,多少爱恨情仇、生生死死反复上演的宇宙时代剧迎来了最高潮的一幕。
在有之前那么多作品铺垫的情况下,已经无须多言,电影一上来直接进入到月神5号坠落地球的作战中,两大男主夏亚和阿姆罗再次交锋,仿佛时间回到了最初的14年前。克服了 “重力”的阿姆罗重新回到宇宙,而夏亚在格利普斯战役后隐姓埋名潜回殖民卫星,收合吉恩余烬,秘密组建军队,不管曾经是于吉恩,还是在联邦,是温和对话的,还是激烈斗争的,是甘愿辅助他人的,还是自己挺身而出的,尝试过各种可能性的他,到底还是以新吉恩总帅的身份重返地球圈,点燃终极逆袭的战火。
看清那些腐朽人类真面目的夏亚,要将全部做个了结,故当阿姆罗质问夏亚:“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月神5号)坠落到地球?这么一来地球会寒冷化而无法再住人的!核子的冬天会到来!”时,夏亚已无需再遮掩、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居住在地球的人们,只会为他们自己着想,所以我宣言要将之抹杀!.....由我夏亚 · 阿兹纳布尔来肃正!”
这时候的夏亚虽然仍不惯于政治家抛头露面的各种行为,但已较之以往又有了很大的改变,为了加速实现全人类革新的宏愿,他不仅舍弃了温和的改良路线,舍弃了对于他人生命的尊重,还舍弃了曾经心心念念的MS机师情结,策马驰骋在自我野心的疆场,他大声地告诉阿姆罗:“我和你不一样,是不能只当一名驾驶员的!”
而除了舍弃,还有恢复。如0079年起初的形态,他又恢复了座机鲜艳红色的涂装——沙扎比,具有浓烈激进、死亡象征意味的 “赤色彗星” 终于归来。
而且夏亚对于 “强化人” 裘尼和 “新人类” 葵丝的利用,又正如过去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别人的生命为代价,将别人的才华作为施展自己抱负的工具。
当然,最为重要的,还是夏亚因父亲被害而导致近25年起伏不定、波澜壮阔的遭遇后,终于又回到了宇宙殖民卫星,恢复吉恩 · 戴肯继承人的身份,重掌吉恩军政的最高权力。此生最后一次的演讲,在回溯了宇宙世纪纷争战乱历史的同时,清楚明白地表达了他将阿克西斯坠落地球的原因和彻底实现父亲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的决心。
全文如下:
“这个殖民地 “甘泉” ,是将密封型和开放型连结建造而成,极为不稳定的东西。
而且是为了收容过去宇宙战争中的难民,赶工间造出来的。
但是,地球联邦政府,对于安置难民的政策也仅止于此,认为只要做了个收容所就好了。
他们就缩回了地球,而不把地球解放给我们。
我的父亲吉恩 · 戴肯在向地球要求宇宙移民者,也就是宇宙居民的自治权时,被扎比家暗杀了!
而后,扎比家一党,欺骗了吉恩共和国,以吉恩公国的名义,向地球发动了独立战争。
其结果正如各位所知,在扎比家败北下结束了。
这样很好,但是这个结果却使得地球联邦政府变本加厉,联邦军内部腐败了,产生了像迪坦斯的反联邦政府运动,以及自称是扎比家残党的哈曼这样的跳梁小丑。
这就是产生难民的历史!到了如今,我确信必须不能再让人类重蹈战争的历史,这就是将阿克西斯坠落到地球作战的真正目的。借此将地球圈战争的元凶,长居在地球上的人们肃正!
各位,为了开拓自己的道路,也为了得到能为难民着想的政治,还有最后一步,请将各位的力量借给我吧,如此我就能达成先父生前未尽的宏愿!”
至于此,夏亚向世人纤毫毕现地展现了他所思所想的最终形态。
在这最后一幕中,夏亚每每大声疾呼,再不像以往那样或保持沉默、忍气吞声,或支支吾吾、拿捏不定,他无比坚定自己的信念,无论是从外在形象还是极具煽动性的演讲来看,夏亚都与曾经的基连颇为相似。可是,他们之间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就像之前已经叙述过的,基连只是野心勃勃、傲慢至极的独裁者,他一心想要打造的是属于自己的宇宙王国,虽然他也口口声声高谈着 “新人类的未来”,其实只是打着 “新人类” 的幌子加以利用,内心里根本没有把新人类放在眼中。而基连之所以必须高举 “新人类”的旗帜,一方面是由于扎比家的吉恩公国窃取的是夏亚父亲毕生创建的吉恩共和国,而吉恩 · 戴肯的理论精髓包括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和 “新人类学说 ” 两项内容,吉恩共和国正可以看作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践行成功的产物,在此情况下,号称继承吉恩 · 戴肯遗志的扎比一家,自然不会丢弃可以作为煽动人心有效工具的 “新人类学说 ” 。另一方面,这里面还有着现实中政治层面的考量,吉恩 · 戴肯的 “新人类学说 ” 在宇宙空间众多殖民卫星内广泛流传、深入人心,如果基连只是秉持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那么每个殖民卫星都可以追求自我独立,宇宙中可能会出现数个 “吉恩公国” 这样的存在,这自然是做着 “宇宙王国” 梦的基连所不愿看到的,所以只有将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与 “新人类学说”结合起来,才是联合全部殖民卫星、团结所有宇宙居民应当采取的最佳策略。
那么,如果说基连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马基雅维利主义” 的实践者,夏亚则是如其父般更为 “纯粹” 的充满理想主义的革命家,虽然他也曾经数次利用别人,但那不过是披着 “马基雅维利主义” 外衣的表象,毕竟与基连醉心于权力的利己主义截然不同。纵观宇宙世纪战乱的历史,当宇宙移民向地球联邦政府谋求独立自治的愿望和诉求越强,来自联邦政府保守力量的禁锢越严重,进而试图解放禁锢的力量就会加速积累,掀起更大的冲击浪潮;对禁锢力量冲击的越猛烈,反而招来保守力量更为严重的禁锢和反击。在这彼此推波助澜的效应下,两方不断较力的结果就是使得激进主义的程度持续攀升,正如夏亚演讲回溯的那样,扎比家、迪坦斯、哈曼,一次更比一次惨烈的战争就是这样诞生的。所以,夏亚在借鉴了过往历史的教训后,妄图采用一种极端地 “一次性” 方式 “一揽子” 解决所有的问题,他的行为甚至已不能称之为对人类社会的改造,而是天翻地覆的重建。可他没有意识到的是:如果说父亲吉恩 · 戴肯的和平对话路线是近于不切实际的空谈,那么他的 “一揽子解决主义” 就可视之为一种空想,既不现实,也不可能,只会带来可怕的后果,正如阿姆罗所言:“如果不是你这般激进,人类也不至于绝望。” 而夏亚最终的逆袭不过是 “禁锢—反禁锢” 循环效应下,衍生出的新一轮、具有更加浓烈激进主义色彩的产物而已。
所以,在最后又回到了《红色!有角!三倍速!——一生夏亚说不停(上)》一开篇就阐明的观点,如果我们再一次将扎比家掀起的 “一年战争” 和夏亚的逆袭进行对比,可以看出,不管是扎比一脉,还是夏亚,他们因着各自的需要和关注点,都借鉴 “拿来” 了吉恩 · 戴肯思想理论体系中的部分内容,作为与联邦政府对抗的理论依据,却又都不约而同地背离了吉恩 · 戴肯思想中最温和的一面。如果我们用上面的图片做一个意象性的表达,图中吉恩 · 戴肯的雕塑呈现的是一种游目骋怀、开放拥抱、向左前方望去的姿态,那么我们或可以认为,他张开的双臂中,一手延伸出去的是扎比家的 “殖民卫星国家主义” +“新人类学说” ,另一手延伸出去的其子夏亚的 “地球圣地主义思想” + “新人类学说” ,而他们最终都不可避免地与激进主义高度结合,一同向左转,走向了属于各自的极端主义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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