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蜷缩在一棵法国梧桐树后面,头发凌乱,双腿软弱无力。
橘黄色的灯光穿过叶子的缝隙留下斑驳的影子。海站在黑暗中,寒风凛冽,禁不住瑟瑟发抖。
街对面的点水楼里,欢声笑语。
海已经研究半个小时了。宽敞的一楼大厅里,安排了四个大的圆桌。每个圆桌上都坐满了人。
肯定是谁家儿子结婚或为孙子做满月。
这样的场合走进去,随便挑一个角落的位置做下来, 然后再美美地饱餐一顿,该多好啊?
谁认识谁呢?填饱肚子就撤.
海乘着混乱之际,像只偷食的老鼠一样溜了进去。
大厅东南角正好有一个空位置。海把帽檐拽了拽,遮住半块脸一屁股坐下来。
“马总,请到这边坐。”随着一声话落。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腆着滚远的肚子,左簇右拥地走了进来。
海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窟。他恨不得一下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只要有这个人在,即使远隔百米,海也能感受道他的气息。
常年的东躲西藏,海的嗅觉已经快赶上专门训练有素的警犬。
当年,在赌桌上就是这个马总害他从家财万贯到一贫如洗。
自此之后,为了还债,他像狗一样流浪。
老婆和孩子离他而去。他终日生活在黑暗中。
海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逃跑的计划。他双眉紧缩,想寻找合适机会,溜之大吉。
千万不能让那个"马总"认出自己。
他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腿也不住地打着哆嗦。
“啪!”一阵清脆的响声。一个玻璃杯躺倒了地上。闯了祸的孩子吓得哇哇之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孩子。
真是个绝妙的机会。海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点水楼的大门。
走了大约50米,海才放慢脚步。但他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狂跳不已。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真是活见鬼!”海咒骂到。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海心里想。这么多饭店总有一家可以进去。
海心里想着,似乎闻到了烤鸭的香味。不自觉的吹了个口哨。
刚才的惊吓早已烟消云散.这么多年,海的心早已锤炼成铜墙铁壁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天生我材必有用。”海自我安慰道。
“生活吗?就他妈这样,谁认真谁就输了。”
一辆三轮车慢慢驶来。一个年已古稀的老爷爷吃力的踩着车子。
老爷爷是一个修鞋匠.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何苦呢?这么累着自己。”海不屑的想着。
在这个世界上,海无牵无挂。自由地像风。
海深深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凉薄。当你一无所有时,你就是一条狗,不,还不如一条狗。
狗还能受到主人的青睐。而自己呢?
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像海浪一样肆意汹涌。海越发觉得天气格外的冷。
他两只胳膊交叉着,自己拥抱着自己。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孤独的身影被越拉越长。
不争气的肚子又在抗议了。咕咕的响声怕是过路人都能听见了。
街角拐弯处,一个小姑娘正在吃烤红薯。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味。
海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双眼直直的看着小女孩。
"叔叔,你要吃点吗?"小女孩甜甜的问。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他多想对小女孩说:"好吧 ,如果你吃不完的话,我乐意效劳。"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用了,小姑娘,我刚吃过晚饭。"
海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口是心非的家伙。海心里咒骂着自己。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在等一个叔叔。一个很好的叔叔。"
"我和妈妈已经在这儿守了一个星期了。希望今天能等到。"
"叔叔,叫什么名字呀?"
"海,妈妈的高中同学。妈妈说,上学时,叔叔对她很好很好。"
海的心立刻开始翻江倒海。
"海?"这么凑巧吗?
"你,你妈,叫什么?"海的声音有点发抖。
"凌子。"海像电击了一般,愣在原地。
时隔多年,那个熟悉的名字,依然能够透过衣服,刺穿身体,烫的心隐隐的痛。
"你,你妈,找他干什么呢?"海的嘴唇也在哆嗦。
"妈妈有东西要交给他。"
"哦,我,我和海认识,你交给我吧。"
小姑娘从自己的学生包里拿出一张发黄的明信片和一个厚厚的信封.
一轮太阳缓缓地从碧蓝的大海冉冉升起。明信片的背面有两行不同的笔迹。
一行潇洒 、遒劲。
付出与得到的成正比。加油,我的梦中女孩。
一行娟秀、工整。
"我还是希望看到那个阳光,帅气,积极向上的你!永远的凌子。"第二行是新加上去的。
小女孩走后,海打开了信封。信封里是一沓厚厚的人民币。
海瞬间泪目。
大街上灯火辉煌,海觉得世界也明亮起来。
他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活着真好!他对自己说。
不远处,一对母女远远的望着他的背影。
"妈,我任务完成了。"小姑娘干脆的说。
你真是个好孩子。中年妇女欣慰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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