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 登黄鹤楼有感

满江红 · 登黄鹤楼有感

[宋] 岳飞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西风老师精评：

这首词，因有《满江红. 写怀》在，就不大出名，一般爱好者都不大知道。要论歌颂抗击外寇，万众一心的宣传，当推岳飞草稿、后人修改且使用了祝允哲词句的《写怀》；但要真切了解岳飞这个人，和他自己原汁原味的长调艺术的，那么非《登黄鹤楼有感》莫属。

为什么这么说？首先，《写怀》固然“完美”，但岳飞原作的词脉被修改了（详见我满江红系列之二）；其次，除“靖康耻”一词外，《写怀》可用于其它任何爱国、雪耻事件。而《黄鹤楼》则聚焦向靖康之难数年后、从武昌登高远望中原的视角；另外，“写怀”虽佳，“黄鹤楼”，也是无折无扣的一流作品。

毫无疑问，《黄鹤楼》，也是修改过的。“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还有“膏锋锷”，炼字精当。不同的地方在于，改动来自岳飞本人，或经本人的同意。结构上看，岳飞用的是顺序法，我以前提过，顺序法写词、包括长调词完全可以，因为它的句子长短不一，虚实相间，自然韵味上比格律诗丰富。只要在“换气”的节点上，行纵横变化之事便可。

岳飞摆出“许多城郭”，此后先回忆，再今昔对比，章法虽普通，但在工稳的七言对仗后，“铁骑满郊畿，风尘恶”，转的力量甚大。相比徽宗《燕山亭》中“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闲院落凄凉，几番春暮”，那样一波三折的转，是另一种味道，各有千秋。

下阕跟《写怀》的走向不同。《写怀》今修版关注的对象，是个人抒怀（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及抗金与“朝廷”的牵连（三十功名；臣子恨、何时灭；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而《黄鹤楼》关注点重在河山残破（荒烟外，许多城郭；铁骑满郊畿、风波恶；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兵民涂炭（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

结尾，则反映了岳飞真实的理想情怀。“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貌似单纯点题，实际上，岳飞功成归隐的志向，在其它作品也有反映：“功业要刊燕石上，归休终伴赤松游”（《寄浮屠慧海》）“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题青泥市萧寺壁》），“......臣之愿毕矣，然后乞身归田里”（《乞出师札子》）。这个志向，再配合黄鹤楼仙人骑鹤升天的典故，可以体悟岳飞对“得道”是有体悟知觉的，可惜他没有张良的命，但是千年来在人民的心目中，岳飞，甚至比“汉初三杰”的张良，还要伟大！

《黄鹤楼》，首尾一气呵成，词脉酣畅之余，我们可以深入体验岳飞的真实思想，包括对人民苦难的怜悯，以及对宋朝皇室靖康难前的歌舞升平（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的微词。尤其结尾一转，一石三鸟：扣题，用典，以典故抒怀。岳元帅善于用兵，他的词法也与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