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并非一无是处,写得一手好字;还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就是早睡早起。也许是白天太能折腾,晚上不管宿舍多么嘈杂,和衣而眠,睡眠质量特好。他说,只要我累了困了,任你外面开炮都与我无关。因为睡得早自然就起得早,当其他人还在梦中时,睡足的阿宝已经开灯起床,大呼小叫。打回热水泡脚,铺开麻纸练书法,屋里就弥漫出一股浓郁的劣质墨汁臭味。舍友们有意见,却是遇上了个混不吝,没法跟他计较。
第一学期校团委举办了一次主题墙报,阿宝参与书写,一气呵成的柳体字博得师生的交口称赞,让阿宝狠狠露了一回脸。一本柳公权的《玄秘塔》字帖传承于其父,那是他的珍爱,心追手摩,从小也下了一番功夫。
然而好景不长,就像高老庄的猪八戒喝了酒,不经意间就会露出个猪嘴或者猪耳朵什么的,原形毕露。阿宝给人的感觉就是率性而为,没心没肺。
有一天中午我从食堂回来,还未进宿舍门远远就听到纷乱的嘈杂声、骂街声、还有物体的剧烈碰撞声,不好,有人打架了。来到宿舍门口,只见邻舍的阿俊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气哼哼用脚踹门,门没踹开,举起一张凳子就砸,瞬间,木门上就是千疮百孔。阿俊站在门外骂骂咧咧了一会,恼悻悻扬长而去。
门被打开,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大脑门东张西望,原来与阿俊发生冲突的是阿宝。
阿俊高高的个子,性格木讷,少言寡语。虽然不合群,但几乎很少主动挑衅,与人发生冲突。果然,这次因为鸡毛蒜皮的事,阿宝玩笑开过了头,一言不合抬手给了阿俊后脑勺一巴掌。占了便宜的他快速躲进宿舍并把门反锁,激怒了阿俊。
本来不是多大的一件事,却再次刷新了同学们对阿宝的恶感。
听闻新生报到时,阿宝来得最早,主动找到了班主任俞老师,言明有当班长的意愿。俞老师是一位性格泼辣,快人快语的女性,按照惯例,新学期临时指定一位班长人选为大家服务,下个学期重新选举。当得知阿宝年龄稍大,又有此意愿,俞老师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即,阿宝紧锣密鼓开始组阁,封官许愿,那位阿俊就是他指定的团组织委员。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阿宝的自由散漫和不检点一次次灌输到俞老师耳中,让俞老师下决心提前改选。意料之中,阿宝灰头土脸被选出班委会,也是自食其果。
落选后的阿宝心情郁闷,沉寂了一段时间后,故态复萌,更加的放荡不羁。无需再端着了,质本天成,哪怕散漫,反而给人以真实的感觉。同学之间,舍友之间,每天嘻嘻哈哈,相处更为融洽。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信口开河,这也让他为此付出了代价。
自从阿宝落选后,那段时间浑浑噩噩,或许是迁怒于老师的心理,竟然口不择言,扬言他是俞老师的同学。阿宝因为复读过两年,确实比同龄人年龄稍大,加之他天生的“地中海”脑袋少毛,再戴一副近视镜,面相的确显老。嘴里没实话,真真假假,让同学们云山雾罩,不辨真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话后来自然又传到俞老师的耳朵,让俞老师大为光火。彼时的俞老师已有家室,育有一孩。因为爱人在外地工作,家中生活的重担就落在她身上。每天除了上班还要带孩子做家务,对于一位女同志本来就身心俱疲,阿宝还要给人家上眼药,这就是作死的节奏。
只要愿意,阿宝的小辫子随手一抓一大把。终于有一次,他又栽在俞老师手里。俞老师质问,阿宝,我跟你是哪里的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同学?阿宝挠头嘿嘿讪笑,俞老师,我是闹着玩的。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对老师有没有起码的尊重?
对学习不上心,却热衷大把花钱,几天不照面,阿宝就阔了,呼朋唤友下馆子,不醉不归。没人知道他整天在外面折腾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钱从何而来。
当时适逢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双轨制下,很多胆大的人抓住了机遇,先富一步,让其他人很是眼馋。于是滋生新的读书无用论渐渐抬头,什么“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捉手术刀的不如操剃头刀的”、“吃粉笔末的不如倒腾服装的”……看着人家大把赚钱大把消费,新旧体制交替下人心浮躁,再不淡定。好多上班族纷纷下海经商,成为风潮;学生不安心读书,满足于“六十分万岁!”一时混学、混文凭之风四起。
阿宝就是这个时期的典型代表,只是他只看到贼吃肉,看不到贼挨打;只看到人家花钱如流水,却体会不到个体户背后付出的艰辛。同学多,哥们弟兄多,借、蹭、蒙是他屡试不爽的法宝,这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留作后话,暂且不表。
当我们这一届学生毕业后,暂时与阿宝分别一年。因为留级,他不得不继续他的学业。间或从其他同学那里得知,我们离校后的阿宝混得很好,成了一帮死党的老大。酗酒惹事是家常便饭,没有被开除已是万幸。
听闻毕业证是有的,只是被扣押在学生处,没有毕业证,算不算毕业呢?反正档案里有,派遣证也有,用人单位也认可,姑且就算是毕业了吧!那个年代,那样的学风,一个字,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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