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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内容也不少,有白嘉轩整饬村务、冷先生嫁女、白嘉轩担任县参议员、白灵逃家和黑娃娶妻。
这些事情,以时间为轴线,接连发生;但是,还有一条线在暗中牵引,那就是两代人的思想,以及他们的思想在现实中的碰撞和链接。
白嘉轩整饬村务
白鹿村是一个典型的传统农村宗法制社会,宗族是维系这个社会的基石,而祠堂则是宗族的象征,它代表着一种既定的道德与秩序。白嘉轩作为白鹿村的族长,肩负着维护全村人的生活秩序与道德底线的责任,有权在宗法制度的框架下,恁罚有违村规乡约的村民。他的恁治办法粗暴且侮辱性极大,但对症下药,非常有效,得到了村民的爱戴和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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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先生嫁女
自从“交农”事件之后,白、鹿两家结下了粱子,但表面关系还维持着。冷先生做为外乡人在白鹿镇行医,需要和两家人同时搞好关系。为此,他想出了三家结亲的妙计,贡献了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了鹿兆鹏和白孝武。但他说他是为了白鹿村的“仁义”二字。
在冷先生眼里,女儿是他在白鹿镇站稳脚跟的工具,至于婚姻大事和终身幸福,无足挂齿。
白嘉轩担任县参议员
印章税取消之后,整个白鹿原乃至滋水县采用什么方法征收农业税收,书中没有说明。但白嘉轩是“交农”事件的实际发起人这个事实,大家心知肚明。新县长何德治为了降服这条地头蛇,专门拜谒白嘉轩。
何县长相貌堂堂,举止稳重,恭敬谦逊,博得白嘉轩的好印象。
他对白嘉轩礼赞有加,邀请他出任县参议会的议员,嘴里蹦出民主封建政治民众意见等新名词。白嘉轩听得云里雾里,他的思想植根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愿学为好人,自种自耕而食,自纺自织而衣,不愿也不会做官。”但鉴于姐夫朱先生已经应允担任县参议员,白嘉轩也就同意了。
白嘉轩马上提议撤走“交农”事件后在白鹿镇出现的团丁,何县上却说设团丁是为了保护民众抵御匪盗白狼。非常明显,这些团丁就是统治阶级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交农”等暴动而设置的,是统治阶级镇压老百姓的暴力工具。在何县长嘴里却是防匪防盗的保障措施。白嘉轩无法求证匪盗的真实性,只能哑了口。
他们的对话中,有两个信息差。一个是对民主自由等进步思想的认识,一个是对安全形势的认识。一个农民,即使非常正统、正直、精明,但由于小农意识在作怪,眼光不够高,格局不够大,如果不跳出小农的禁囿,不加强自己的思想改造,不广知天下事,不加强学习,一味因陈守旧,将会落后,将会被忽悠,将会挨打,陷入被动的局面。
白灵逃家
白嘉轩从县里开完参议会,回到家中,解开了女儿白灵脚上的缠脚布,既是推进革命,又是疼爱女儿的一种做法。他自己也剪掉了辫子,还鼓励妻子剪掉发纂儿,看上去很新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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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又看不起更新潮的穿制服的二姐夫,只因为二姐夫是个皮匠。
白嘉轩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新式人物,也说不上开明,他为人处世的通达,只是洞察人情后的宽容,他在骨子里有他的顽固。在整本书里,好像除了大姐夫,没人值得他敬重。他是一个把传统农业看得至高无上的农民。
当时,工匠之流早已有之,对繁荣社会发展经济方便生活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在他眼里,根本不如他这个农民。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大清已经亡了,读书科举的道路是不行的,读书是为了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反正孩子大了,就需要读书。至于读书的成就,他没有寄以希望。
所以,他拒绝白孝文白孝武离开朱先生的白鹿书院去新式学校读书,也不愿意宝贝的才女女儿在学习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但又担心执拗的三儿子不爱读书以后只能做个庄稼坯子。他觉得农民高尚,但没文化不识字的农民是个庄稼坯子。
白嘉轩送女儿去上学,并不是为了女儿的前途,而是不舍得拒绝让女儿伤心,以及适应新形势的发展,和成为白鹿村送女上学的第一人。女儿读书后要干嘛,他没有考虑过。但是,他细品女儿的字,从中赏出一股豪放不羁的气度,联想到自己在雪地里发现的那株形似白鹿的植物,他就反对女儿继续求学。那株植物,已经被白嘉轩视为祥瑞,女儿与之形似,应该高兴才对,但白嘉轩却沉下了脸。说到底,他还是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如果是儿子有如此的才华,不知道白嘉轩会做何想,会不会支持他向高处走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资质不错的两个大儿子不允许去上新式学堂,被誉为才女的女儿差点被断了学业,却逼迫喜欢农事的小儿子多读书。
在白嘉轩眼里,所有的孩子都必须按照他定下的标准成长,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标准。继承家业,打理家中的农田、药材生意,以及接过族长的重任,执掌着一村人的道德与秩序。他在掌控他的孩子们,孩子们必须长成他想要的样子,不能太过超脱,不能与外界有更多的链接,不能离开他的掌控。
而白灵这个奇女子,小小年纪就敢于反抗家庭的圈养,逃离父亲的禁锢,到西安城的二姑家落脚求学。当父亲寻来,她以死相逼,终获自由。
白嘉轩不明白,那个被他架在脖子上的女娃娃,怎么“居然敢把剪子搁到脖子上”。
前文讲过,白嘉轩娶妻七个死了六个,到了吴仙草,才没死并生下健康成活的孩子。他对他的孩子,是非常疼爱的。但是,“他往往在孩子不留意的时候专注地瞅看那器官鼓出的脸,却说不出亲热的话也做不出疼爱亲昵的表示。……他几乎没有背过抱过他们,更不会像一般庄稼汉把儿子架在脖子上逛会看戏了。”而对女儿,他却是“尽性儿惯她”。
兄妹四人,在父亲那里得到的爱是不一样的。三个男孩,见到的是父亲严肃的一面,对父亲心生敬畏。而女儿灵灵,却是在父亲看似无条件的疼爱中长大。这种无条件的爱,给她的生命赋予了更多的自由、自信和从容。她能够遵循自己的本心,选择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达到她向往的高度,通向她心中的未来。所以,她有勇有谋,逃离家庭、逼迫父亲、追求自由。
黑娃娶妻
至于鹿三与黑娃父子,鹿三是白嘉轩的铁粉,他也是希望儿子长成他自己的模样,继续在白家当长工,因为白家是白鹿原最好的东家。而黑娃的志向比父亲远大——想自己置地,不再当长工。
可能鹿三不如白嘉轩那样像神一样的存在,所以鹿三也不如白嘉轩那么爹味十足,儿子黑娃敢于和他讨论未来——他想超越父亲。
甚至可以说,他不想过一种和父亲一样的生活,至于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凭自己的本事和感觉,去闯下他的一片江湖。所以,他离开了家,并大胆地把田小娥领进家门,遭到父亲反对后,又从容地引着媳妇在村边的一孔破窑安家。
这两个家庭,父母与子女的相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孩子的性格与出路。在相对民主自由的家庭氛围中,孩子更加自信和勇敢,更加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而严肃压抑的家庭,父母与子女间缺乏亲蜜的肢体接触,没有建立足够的信任,孩子被压制,往往唯唯诺诺固步自封。但一旦反抗,将无法收拾,如同后文的白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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