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七堂妹和我说她要竞选我们老宅街公期仪仗队里的鼓手之位。
我很支持,并表示一定为她挨家挨户拉票,即便现住在老城区的街坊很少了,但像这类光耀门楣的事,还是值得豁出面争取一下的。
粗略地算上门口卖海鲜干货的商贩、逢人招手的摩的司机、临过年辛苦“冲业绩”的推妈街头歌唱艺术家等,我觉得这次竞选,妹妹应该是胜券在握的。
但,并没有。
这家伙“临阵脱逃”去了她外婆家拜年,鼓手之位最后落在了住隔壁屋的八岁小男孩身上。
当我酸涩地看着那小孩站在推车上,个子不高,但表情陶醉,两小胳膊拿着鼓锤敲得那叫一个专业娴熟,我怀疑他事先偷偷练过…
等点灯鸟的火把上门前,家里的亲戚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婶娘们忙着在供桌上摆放灯鸟和煤油灯,向各房布置了火把进门后的具体操作步骤,比如谁谁负责什么区域,谁谁负责接灯,务必遵守“先公后己”的精神,把整座老宅从前到后都给亮起来。
这浩大声势尽管在我的人生中已反复上映了几十遍,但不得不承认,每回听到都还能感动在心间。
准备就绪的大家开始坐在老宅的一进守望,今年禁炮竹后,家里的“猴子们”都安份了不少,没有像当年那样上蹿下跳招人恨,也没有像当年拿着根香挂着炮到处乱跑,即便我和哥哥逗他们甩个蒜头炮开心一下,他们也只是淡淡一笑,捧着19年新鲜雪碧道一声“累了”。
大家的话题换了一波又一波,终于等到了灯鸟的火把传递到了我们家。
举火把的阿伯爹我们全街都认识他,据说他从年轻时就在做街庙的活动,各家各户都很敬重他。
“来来来,不慌不慌,先接灯先接灯。”阿伯爹有条不紊地指挥工作,闲时还不忘和我们唠唠家常叙叙旧。
家里一处就要放两盏灯鸟,而没几步便是一处,起初放灯鸟的那个人是我,后面被嫌放得慢,于是只能拿着煤油灯当辅助。
灯鸟的制作虽简单,就是用蜡纸包住石子或铁盖子,但它却有驱邪的寓意。
据没有考证的道听途说,家里暗处容易藏邪气,普通的火是没有办法驱赶的,而点灯鸟的火是庙里供奉的香火,有驱邪庇佑的作用,各家各户以此火亮家中暗处,是为了赶走邪祟,祈求全家平安,这个习俗也不知从几时起延续至今,但难得可贵的是代代相传。
老海口那些事:年味之公期(一)点灯鸟仪式结束后,第二项议程便是等恭迎本街神明和抢kikao了。
据又是没有考证的道听途说,老海口的每个区域都有自区供奉的神明,而这些被供奉的神明就相当于这个区域的“父母官”,谁家有喜有丧都要去告知神明一声,谁家有功有损神明也都记录在册,解决不了的邻里纠纷、兄弟不和等事也都会跑到庙里求神明做主,传统的老海口人敬神畏神,深信因果报应,因此每年公期的神明巡街,都相当于是一次庄重的“粉丝见面会”,大家虔诚地跪拜,小心翼翼地摸摸神手,敬上功德金,以祈求神明来年的继续保佑。
而抢kikao的存在,曾让我错以为大家对kikao有着强烈的爱,殊不知是为了讨一个好彩头。
kikao,老海口人喜欢的零食之一,它根根酥脆,口味众多,油而不腻,是逢年过节酬神拜祖,走亲访友,麻将打牌时必备良品,因此有着海南“薯条”的美誉(我胡说的)。
老海口那些事:年味之公期(一)往年在拜完神后,清醒记得这个环节的家人早已在门口的供奉桌前集合了,就为了等那串爆竹声响起,大家就跟抢头香似的一哄而上,斯文的捡那么一两根,粗狂的干脆连盘端走…
而今年的爆竹换成了电子炮后,大家的听力明显下滑,欲伸又缩的手,早了怕受到长辈责骂,晚了又怕一抢而空,这几经来回的伸缩后,终于还是下手了,只是这手下得稍显迟疑,以至于长辈们都夸这届抢的kikao很响应文明城市的号召。
说回第二环节,恭迎神明的等待中,我又看到了那个鼓敲得带劲的小男孩。
“你们俩冲上去,借他的鼓敲敲。”我逮过旁边正坐在货架上发呆的小堂弟和大侄子。
他们俩一懵地看向我,小脸写满了茫然。
“去啊,借不到鼓借个锣也行。”
他俩面面相觑,往后退了退…
看到这些小辈这般没有“上进心”,我很是痛心疾首,决定亲自上阵做表率。
当我腆着亲切友好稍带“强烈暗示”的笑容,从小胖子手里借过锣时,鼓手小男孩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士气,抬起头看向我,眼神中略带轻蔑,我的胜负欲在此刻被激起,四目相对,确定是要交战的人。
作为一个民乐界还没出道的新人,我没有谦虚,在小男孩抡着胳膊咚咚咚敲得带劲时,我也甩开膀子咵咵咵穷追不舍,看似和谐的锣鼓喧天声中,大家依旧花车烛火,人群汹涌,却不知道暗地里,有一场家族荣誉之战正激烈上演。
老海口那些事:年味之公期(一)(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糊,能在人挤人中晃到个镜头,我都想为自己鼓掌了。)
老海口那些事:年味之公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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